叫也将你叫醒回现实,缓慢眨了眨眼,自己的意识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说是思考一下,自己还是在发呆。
你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一呆就是好久。
『喂,你一个人在这干什么呢。』
一个白色长发的人站到你的侧前,白鸽羽翼扑扇,从你们二人的中间滑翔而去。
你抬眼,阿帕基正拾起刚刚那只飞鸟掉落的羽毛,你打开掌心,他把羽毛给你。
默契得仿佛他还在。
你把羽毛举起来,白色的丝线在刺眼的太阳光下染得只剩下光,金色的光,燃烧了一样,但它没化为灰烬。
“阿帕基。”
你没回应他的话,拿出他送你的口红,打开瓶盖,伸给他,『帮我涂上吧。』
阿帕基拧眉,他完全不明白你做这些事的意义。你就这么看着他,他接过去,抬起你的脸,给你涂。
膏体在你的唇瓣上滑动,他迷梦一般的目光垂落在你的唇上,手里仔细帮你涂抹,他的手只松松扣在你的下巴处,呼吸之间,偶然的触碰让皮肤感觉到痒。
涂好了,他放下手,把口红还你。
『好看吗?』你问他。
阿帕基点头,说好看。
『你的口红也好看,紫色的,很特别。』你望着他渐变色的眼睛说。
阿帕基的面部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又用那种诡异的眼神打量你。
『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你继续。
『讲。』
『你的眼睛颜色是天生的吗?』你坐直了身子,从一开始就想问了,『还是戴了美瞳?美瞳在哪买的?』
还有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穿开胸衣啊?
“……”
阿帕基抽了下眼皮,他的神情从无语到疑惑到悟了又回归无语,嘴角也抽搐几下想说什么,最后告诉你,眼睛是天生的,衣服是时尚。
『你发色也是天生的?』
“嗯。”
果然是动漫的世界。
解决了几年前的小疑惑,你没话说了。阿帕基也没话,他还有工作,便转身就走。
你望了他的背影好一会,扭回头来,接着发呆。
中午买张披萨果腹,下午又坐回喷泉旁,一直坐到黄昏。
有时夜晚就在街上睡,布加拉提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直到他找到你,把你拎回家。
每日出门你都探不同方向的路,没有地图导航,那不勒斯就是间路痴地狱。路标地名你没一个记住,巷子与建筑也都长得差不多。
偶有意大利人和游客与你搭话,搭讪你都忽略,问路你也一问三不知。
就这么兜兜转转,漫无目的。到了最后,你来到那不勒斯城市的边缘,立在这座环海城市的臂弯里,眺望这片每天清晨拉开窗帘就会接触到的海。
你坐在海岸上高耸的礁石边。
海水从你的脚下攀上这块暗红色的岩石,碎花拍击,再柔软的水也抵不过坚硬的礁石,挣扎几下,落回水中。
穿越到意大利,听到的第一种声音就是这片海的海浪,第二天醒来,入眼的就是这一望无际的海蓝。
你坐在这里,从白天一直到黑夜。渔夫收了网,身边的游客来来去去,沙滩洞里的螃蟹找到自己蜗居的壳,举着贝壳横着走。
有人丢下了零食袋,海鸥飞下来叨起里边撒到沙上的薯片,几只海猫拍着翅膀落到你的手边,它们啄啄自己爱惜的绒毛,又再一次起飞。
潮汐卷来的海风也带起你的发梢,太阳在云层中变换着光线,太阳落了起,起了落。月亮落了起,起了落。
一天二十四小时这般轮转,一晃眼,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来的又好像只有你自己。
你托起腮帮子,心想一开始的自己是什么样。
刚来到这里,也还像现在这样,随便找点什么地方,一坐就能坐一晌。
心中无风也无雨,风在外边刮,雨在外边下,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调动你的心神。
闲时遥看旭日之闪耀,凭栏静听,闻风嗅雨。逗逗鸽子、吹吹泡泡,遇见一只街边的小猫咪,就和它一起睡大觉。
一切都变了味。
那群黑手党驾驶飞车冲进你的人生,把你平凡的人生搞得一团糟。你说他们坏,他们还承认,自己就是坏。
赶也赶不走,擦也擦不掉。
“本来就空无一物,做什么要染上尘埃。”
你忆起以前读到过的偈子。
一个心灵真正清净的人,不会被外界的繁杂所干扰。归根结底,自己不是一个六根清净的人。
许是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你垂眼看自己脚下荡漾着的水波,夜里只能瞧见那些在月光下翻涌的绦绦波光,一条条,一道道。星星也映在看不见的水里,地球凹陷的表面仿佛倒悬着九天银河。
水是鱼的家。
你知道自己不是一条真正的鱼,现实生活中也根本没有外星人。
但那是你的向往。
仿佛从出生以来就注定了的,那里将会是你的归宿。
水,蓝色,宇宙。
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往,只是每当接触到与之相关的事物,灵魂就仿佛受到了召唤。
水能带给你安稳,宇宙在呼唤你。
你站起身,望向黑暗中这唯一的星河光芒,着了迷似的,向这片宇宙倒了下去。
海水浸泡住你的全身。
冰凉的水包裹你,比雨幕还要有用的隔绝效果屏蔽了所有外界对你的干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其余什么也听不到。
不会再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不会有人指责你、辱骂你。这里是那么的平静安定,以至于你都想要放弃呼吸。
不要做一个人了,做一条鱼吧。
也许某一天,你就能成为最幸运的那条鱼,被宇航员抱进透明的鱼缸里,跟着火箭,一同升入那遥远的外太空。
“……!”你突然被人从水里捞了出去,那人抓着你的肩膀,又拍你的脸,『你疯了吗?!』
『跳什么海啊!有事好好说!别告诉我你是一时好奇想体验跳海死亡的感觉!』
你睁开眼,是米斯达。他从没对你发这么大的火,这么气急败坏。
低头咳嗽几声,齁咸的海水呛进了鼻腔,呼吸道被困得有点难受。
他拍你的背,又上下抚动给你顺气。你并不需要,摇摇头,咳嗽几下就好了。
米斯达要送你回去,你不想回去,他硬拉着你。
『你浑身都湿透了,不回去换衣服你该生病了啊!』
『生就生呗,反正本来就有病,多加一个也无所谓。』
『我有所谓!』
米斯达强硬地拽过你的手腕,非要把你拉走,你用力后退,甩开他。
『……你到底怎么啦?』米斯达难以理解,『是谁让你不开心吗?你倒是告诉我啊,我都说过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抖了两下,『你怎么帮我,你能帮我一辈子?』
『怎么不能?』米斯达反问。
骗子。
你背过身,月光还平静地洒落着,水纹上、礁石上,幽蓝色的光也让你平静,许是药物的缘故。每晚回去,布加拉提都会要求你吃药。
『反正你再也没来找我了。』你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