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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1 / 2)

你赢

关素衣不是傻子,立刻就想明白其中关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质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离开布庄后不过两刻钟,我就认出了夫人。」圣元帝笑意浓浓地转头看她。

这么快就认出自己,却假装不知,亏自己还跑到他跟前挑衅,平白当了一回跳梁小丑!关素衣面上不显,心底已是电闪雷鸣,怒涛汹涌。什么胜负输赢并不重要?被忽纳尔摆了一道之后,她发现那很重要,极其重要!

「你凭藉什么认出我的?我改了面容、身高、嗓音、肤色,我敢肯定就算我爹娘在这儿,也没法将我指出来。」她定要找出破绽并加以弥补,否则必会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人着实可恶,竟耍了她一路!

圣元帝知道她那爱较真的臭毛病,也不卖什么关子,指着自己鼻尖坦诚道,「若换个人,今天真要被您难住。但您别忘了,我是被狼群养大的,我除了耳目之力远超常人,嗅觉更是绝顶敏锐。您身上的味道已深深镌刻在我脑海中,自是一闻便知。」

他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陶醉。

关素衣被他轻浮而又得意的模样激得怒气勃发,面上却丝毫也没显露,吹了吹碗里的热汤,徐徐道,「原来如此。要对付你变脸不够,还得改变气味。只这一个破绽吗?没有别的?」

「没了,夫人的易容术比那苗人还厉害,竟已伪装到嗓音。」圣元帝真心实意地讚叹。

「这没什么。以前我与祖父在外游历时曾遇见过一个靠腹语之术行骗的道婆。她能不张嘴,却同时发出五六种不同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把她请去作法的民众被她骗得倾家荡产也不生疑,我祖父戳穿她,竟被当地人围起来打了一顿。我实在气不过,回去以后琢磨了好几月,这才学会了变嗓与腹语之术,心想定要找那道婆斗上一斗,分个高低输赢,却没料她因敛财太过,被盗匪劫掠斩杀了。」

关素衣目光放空,追忆往事。她走过许多路,见过许多人,原以为自己才华盖世,前途光明,却原来终究斗不过人心,胜不了权势。这辈子她依然不愿妥协,却懂得了能屈能伸的道理。

圣元帝定定看她,不难想像夫人又气又恼却坚决不肯认输的模样。这样的她格外叫他心疼,更爱到骨子里。

「说起来,那苗人製作面具的法子只两种,一是直接剥取别人的脸皮;二是割掉某人腹部一块皮,用石灰水溶解血肉后蒙在活人脸上,将其五官拓印下来。夫人上次拿走的面具就是按照叶蓁的脸型拓印的,这张却是取了谁的五官?我仔细看了一下,似乎也不是人皮?」往事并不美妙,他刻意转移话题。

这张自然不是人皮,而是熬过的猪皮胶加上树脂调和而成,其五官是她随便雕刻的一个模子,往里浇灌冷却,剥下便成。她日后想扮作谁只需重新雕刻一个模子,压根不用杀人,更不用剥皮。

而且更妙的是,这种胶与脂的混合体泡过热水后很容易变软,覆在脸上随便捏一捏也能即刻变出一张新脸,但保持的时间不太长,不过两个时辰就会起皱,令人一眼堪破。

其中玄机,关素衣绝对不会告诉忽纳尔,他又没有得不到答案就睡不着觉的毛病。这样想着,她吃掉最后一个馄饨,忽然凑得极近,直勾勾地望进对方眼底。

夫人放大的脸庞近在咫尺,虽然五官平凡无奇,肌肤粗糙蜡黄,看上去没有半点可取之处,气味却十分诱人。作为一隻半兽,圣元帝辨识心上人更多是依靠嗅觉,而非视觉,所以他心跳加速了,呼吸停滞了,一股热气在体内横衝直撞,继而全朝小腹涌去。

「想知道这是什么皮吗?」他听见夫人一字一句询问,嗓音不再是粗嘎的少年嗓音,而是独属于她的,带着缱绻媚意的甜蜜语调。

「想,想知道。」圣元帝喉头髮干,心里更有一团火在烧,以至于残冬未过,额头却冒了一层细密汗珠。

假面还未撕掉,现在的关素衣还是那个刁钻耍滑的无赖。她咧开嘴笑了,目中满是闪亮的恶意,「想知道?但我偏不告诉你!」话落踢开矮凳飞快跑走,头也不回地摆手,「今天的馄饨你请!」

圣元帝立刻就想去追,却被摊主拦住,焦急道,「哎哎哎,客官哪里去?您还没给铜钱呢!」

「少不了你的!」他探手去摸腰间,然后面色大窘——放银两的荷包不见了!何时丢的?凭他的武功,不可能身上少了东西都没发现!

摊主已然意识到什么,越发拽紧他不肯放手,嘴里嚷嚷着「吃白食,抓去见官」等语,引得路人围拢过来看热闹,丢尽了脸面。最终还是潜伏在四周的暗卫走出来,替焦头烂额的主子交了四块铜板,了结了这场纷争。

扫去满身狼狈后,二人走到僻静的角落交谈。

「主子,夫人忽然靠近您说话,以致您乱了方寸。便是在那时,她拿走了您腰间的荷包,然后跑了。我等不敢冒犯,只得放她离去。」暗卫一身平民打扮,面容也普普通通,见之即忘。这种长相最适合隐匿,所以圣元帝才会说夫人的面具做得漂亮。

「原来如此,夫人真是叫朕头疼!」他装模作样地按揉眉心,彷佛非常苦恼,嘴角却翘得老高,眼底亦满是笑意。连傻子都能觉出他的骄傲与快活。

另一名暗卫飞快绕进小巷,双手捧着一个荷包,「启禀主子,夫人雇了一辆马车回帝师府去了,把这荷包挂在车尾。属下怕别人偷走,只好趁机拿了回来。」

圣元帝眉头皱了皱,似有不快,打开荷包往里一看,却又容色大霁。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书一行小字——今天终究是我赢了。

没错,是你赢了!在朕爱上你的那一刻你就赢了。他小心翼翼地迭好纸条,放入荷包,先是挂在腰间,觉得不妥又收入袖袋,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干脆揣进怀里。

「走吧,回宫。」一句话便令暗卫尽皆隐匿,他独自走出巷口,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调,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关素衣在马车里卸了面具,掀开车帘时惊得车夫目瞪口呆,却没敢多问,只当自己记错了。

早已等在门口的金子连忙上前迎接,「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快些进去,免得被赵望舒撞见。他在这里等了您一整天,非说要见您一面,幸亏刚才感觉饿了,跑去找东西吃,否则定会缠上来。」

「他来找我干什么?」关素衣明媚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

「他让您回去给叶蓁做个见证,说那天的确是您安排她与叶采女见了一面。奴婢问他为什么,他打死也不愿多说,嘴巴可真紧。」

「为了他娘的名声,嘴巴能不紧吗?他虽然耳根子软,衝动、鲁莽、敏感多思,却有一点是好的,孝顺,且是愚孝,若非被逼至绝境,定不会怀疑自己的亲人。对他来说,再多的付出,再厚重的感情,都比不上血缘的羁绊。血缘是他辨认好坏的准则,与他没有血缘,关係就先浅了一层。」

「那小姐您对他的好岂不是餵了狗?」金子眉毛倒竖,义愤填膺。

「顺手施为罢了。」关素衣压根没把赵望舒放在心上,故而也不会产生失落、恼怒等情绪。只要她手里有足够的吃食,哪怕是一条野狗走过去,她也会扔几块骨头,更何况是人?但也只是扔一块骨头而已,不会更多。

二人前脚入了帝师府,赵望舒后脚就到,边走边擦嘴角的油渍,显得十分仓促。然而错过终究是错过,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能等到人,门房又拒绝予以通报,他只能垂头丧气地迴转。

「找素衣去了?她愿意见你吗?」老夫人躺在榻上假寐。

「不愿。但是我真的看见大姨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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