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含章特意选了一个时间通过电台和李雄秘密聊了一下,谁也不知他们聊了什么。
朝廷初八开印,但在初八之前,赵含章突然放出话要专心陪伴家人,于是初三到初七不宴客,不见朝臣。
知道李雄自请削藩一事的,除了李班,也就他身边几个心腹大臣了。
成蜀和中原一样有过年的风俗,过了初二,他就带上成国的文武百官和自己的儿子们出门,打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巡视过去,与军民同乐。
李雄的大营驻扎在巴山,他登上巴山遥望汉中方向,与跟着爬到山上来的众臣叹道:“我很多年不曾到过汉中了,听说现在汉中甚是繁华,驿道通畅,商旅繁多,百姓安居乐业。”
大臣们连忙恭惟他道:“我们成国也不差,大王宽和,百姓安居乐业,我们的蜀锦和粮食每年都赚回来不少‘趙’字钱。”
成国有自己的货币系统,有自铸币,但很混乱,在蜀中,魏晋时期的钱币,成国铜币,还有“趙”字钱都可用。
也是因为货币系统混乱,民间小额的交易还是以物易物为主,对商贸的发展很不利。
成国大臣们也已经意料到这点,最近正想将全部的货币换成“趙”字钱,他们认为世子这次去洛阳朝贺新年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了。
中原这几年发展很迅猛,成国的大臣们虽然偏安一隅,但大多有家人在外游历,或者去中原参加招贤考为官,对外面的世界是有了解的。
他们也想享受到中原的便利和发展的好处,用“趙”字钱,统一货币就是他们跨出的第一步。
他们既想要独立的政治系统,又想和华国其他州郡享受一样的政策和经济支持,他们以为他们的大王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怎么也不会想到李雄想的是破而后立,直接来了个大换血。
巴山的羊肠小道尽头突然出现一队甲胄,大臣们扫过去一眼,猛的目光凝住,感觉不对,“他们是谁?这不是我成国的军服!”
人更靠近了些,大将军李云大惊,上前一步,呼喊道:“快护驾!”
李雄叫住他们道:“这是陛下的亲卫,不得无礼。”
李雄的亲卫们便安静下来,听他号令。
曾越带人走上前来,抱拳道:“成王,陛下行辕在山东侧,还请移步觐见。”
李雄应下。
成国将臣皆惊,心惊胆颤的跟着往东而去,不明白皇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含章没有在大营里,而是亲自等候在转角处,看到李雄领着众人过来,立即笑着迎上去。
李雄也看到了她,虽从未见过,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他连忙加快脚步上前,在快奔到赵含章面前时单膝跪下行礼,膝盖还未落地就被赵含章一把扶住,笑着将人扶起来,“仲俊快快请起,朕视你为兄长,也请兄长视为亲妹。”
李雄坚持跪下,给赵含章磕了一个头才起身,他一脸的感动,“本该臣下去洛阳拜见陛下的,却因我等无能,这才劳累陛下奔波来此,臣实在羞愧。”
赵含章扶着他的手笑道:“蜀中的风光与别处不一样,朕这是托了你的福才有幸看到如此壮阔大山,何况兄的为人,别说入蜀,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当得一见。”
李雄涨红了脸,连称“羞愧”。
赵含章一脸正色道:“天下掌权之人,愿意在手握重权后眼见大义退一步者如凤毛麟角,兄的品德如昭昭日月,有何羞愧?”
至于治理不好地方,那是能力问题。
人的能力有限,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退后一步,不谋其权,其利,这就比这世上九成九的人强了。
谋叛
成国的臣属们都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的大王会突然将成国权柄交出去,这这这……
不知情的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夜晚,赵含章留成国君臣在她的大营扎寨,则跟着李雄去了他的大营,面见巴山下的臣民。
跟着一起来的荀藩和范颖皆劝道:“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雄虽诚心,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未必真心投效,若是有意外……”
赵含章意味深长的道:“朕认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君子明知墙倒,为何不能先站过去,在倒的那一下再让开呢?”
荀藩皱眉,“太危险了,非君子所为。”
赵含章坚持:“朕相信曾越。”
荀藩有些气闷,打仗出身的皇帝就这点不好,太莽。
他提醒道:“陛下,皇太女还不及七岁,主弱臣疑……”
赵含章轻笑道:“荀卿放心,朕的宝剑还锋利,成王也正当壮年。”
说罢领着她的臣属下去见巴蜀臣民。
李雄当众宣布成国削藩,请求赵含章重新赐与巴蜀州治。
赵含章便道:“成国之前为梁益,朕今日便恢复建制,成王深明大义,所做这一切皆是为朕,为巴蜀百姓,朕想,巴蜀百姓会永念厚恩,朕愿与成王永结金兰之交,兄依旧是成王,赐丹书铁劵,封地益州,世袭罔替。”
这意味着,成王的爵位不会随着承袭而被削减。
李雄一听,大受感动,连忙跪下谢恩。
除了一些大臣和将军们沉默不言,绝大多数军民全都欢乐的跪下,大声欢呼。
跪在人群中的诸传最为兴奋,他是为李雄出行提供钱粮的地主士绅之一,他早对成国的这些将臣不满。
没有法度,没有规矩,仗着手中有权有兵,可以随意闯到他们家里来强征钱粮。
执行之混乱一度让他想要举族搬迁离开巴蜀,要不是迁徙不易,而他族群庞大,他早走了。
就算他在豫州为异客时,赵氏一族和他做生意讲究的也是你情我愿,虽有坑蒙试探,但属于在商言商,有谁是上来就硬抢的?
这些年,因为和赵氏合作琉璃坊等生意,诸家在蜀地赚的钱越来越多,影响越来越大,可受的委屈也越来越大,最后一盘账,发现存到自己手上的钱粮并没有增加多少。
闹了半天,辛苦几年全便宜了成国的将军和大臣。
为了这事,诸传没少运作,两次请人到李雄面前说项,但李雄根本管不住那些人。
最后目光一转,选择了世子李班。
李班倒是秉公执法,很是强硬,可那样一来,他替诸传把那些大臣和将军全得罪了。
诸家在蜀地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削藩之事,是诸传旁敲侧击将声音传到范长生耳边的。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人可以劝服李雄,那一定是范长生。
也是他运气好,范长生油尽灯枯,将死之时还为李雄和巴蜀打算好了,将此话点明,不然诸传是真的考虑要举族迁徙了。
虽然他和赵含章有些交情,可离开故土到底令人不安和不乐。
李雄也知道诸传,他几次请他入仕,诸传都没答应,但他很慷慨,常常给成国朝廷捐钱捐物,一些大的活动还会出钱赞助。
李雄的儿子们都很奢侈,但李雄本人过得很节俭,国库和内库都不太富裕,所以过年出行这种事,还需要找人赞助。
他当时就想到了诸传。
没想到诸传也这么大方,他才提,他就拿出了钱粮。
他这么好,李雄自然要把他推荐给赵含章,“小王听说诸郎君和陛下是旧识,这次能和陛下顺利会面,还多亏了诸郎君的钱粮。”
赵含章笑吟吟的看着诸传,颔首道:“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