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姚书尽在会客室待着,因为我不晓得该不该跟他离开,要去找方寧商量。毕竟她是机构里年纪最大的孩子,又一样是被继父性侵的受害者,我想听听她的意见。
她说如果是她,会跟生父离开机构,现实层面来说,至少读大学会有人帮忙,而不用拼命半工半读,她在机构这些年,没有任何血亲来关心过她。
但她还是叫我顺从自己的心,我当初有感觉到林建隆的不对劲,只是不晓得如何避开危险,那现在是否有感觉到姚书尽给予任何不安?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思索很久,才决定离开机构,跟着姚书尽去台北,毕竟我本来就想考台北的高中和大学,哥哥之后去读国防大学也在台北,我们就能住在一起省房租。
姚书尽在会客室里等到睡着,听到我愿意跟他走,他很开心。
他说之后会提起扶养权的诉讼,争取我的扶养权,现在他有稳定收入,绝对比范语冰那个毒虫有资格照顾我,至于哥哥已经快满18岁,不用特地争取扶养权了。
他开的饮料加盟店,生意还可以,每个月净利大约八至九万,的确是远远比不上林建隆,但却是脚踏实地,赚钱赚得很安心。
回台北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熟悉彼此。我因为姚书尽,知道了林建隆的职业——他是搞当铺的,也是个帮派小角头,在北中南各县市都有他跟兄弟合伙的当铺,而我们兄妹跟范语冰,就是他用来节税的工具。
不过,他的当铺表面合法,私底下却也有非法的高利贷,让很多人家破人亡,难怪他可以轻易地对我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因为他本来就是社会垃圾。
我跟姚书尽,一直连络不上哥哥,他的生日在8月12日,我们想为他庆祝18岁生日,但都找不到他,电话不接,传给他的讯息也不读不回,可电话都是有响的,没有提示关机,代表他都有充电。
8月5日,哥哥已经失联第四天,姚哥说晚上他回来,如果还联系不上哥哥,就去报警,我也同意他的想法。
他留我在家里,又塞五百元给我,这几天他都是如此,随我在家里看电视还是打电动,只要饿了走出公寓,拐个弯就是商店街,有很多吃的选择。
因为他需要去饮料店顾店,为了节省一个员工的薪水,他每天都会在饮料店上班八小时。
他才刚出门,我就收到哥哥的讯息,他截图自己的帐户转帐画面,转了25万给我。
「哥,你这是要干嘛?」我看着他的讯息不解,立刻回应他。
而我亲爱的哥哥,没针对我的问题回答,只回应我一个抱抱贴图,然后说道:「生父对你好吗?希望他是疼爱你的,我想我应该是最爱你的男人。」
哥哥的讯息让我感到不安,我立刻打电话给他,「哥,你别做傻事,为了人渣不值得,现在暑假你要不要到台北来?姚书尽这里是公寓的四房两厅,他单身没结婚,可以让我们都跟他同住。」
「我兄弟们约我去环岛,这几天都在准备行囊。」
「准备东西干嘛都不接电话、不回讯息?而且你要环岛,不是应该多留点钱在手边,干嘛转帐给我?」
「我白天都在工地工作,手机根本没空看,晚上才抽空去准备东西,累到晚上回宿舍就睡觉了,那些钱给你当私房钱,如果姚书尽也对你不好,你可以随时离开,25万足够你安置好自己,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之后,哥哥随意跟我聊了一会儿,我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他给我的理由都好像说得通,可是我觉得很不安。
通话结束于哥哥说要去上班,家里又陷入寂静,我传了讯息给姚哥,告诉他我联络上哥哥了,简略说一下哥哥告诉我的去向与现况。
姚哥回应我之后,我就将手机收起,随意的转着电视打发时间,又自发的看书学习。
晚上,姚书尽从饮料店回来,带了晚餐跟我一起吃。
他与林建隆很不同,除了会问我想吃什么之外,买回来又会问我喜不喜欢这家店的口味?
之后就会跟我分享,今天遇到什么有趣的客人,努力想跟我拉近距离,和我聊天。
他在带我回来的第一夜,曾对我这么说道:「梓棠,有什么需要就尽量开口好吗?毕竟我第一次为人父,很多需要学习的……我也不清楚你们青春期的女生,会需要些什么,我们一起创造越来越好的生活,好吗?」
当时我只勉强的点点头,因为根本不晓得想要什么。
我们吃饱后一起看新闻,他说如果我想看卡通可以转走,不过我都没兴趣,就继续跟他看新闻了。
忽然报导快讯,是台中火警,事发地点就是人渣买的高级社区。
我看着新闻画面,消防员在抢救的那一栋房子,就是我们住的那一间,虽然独栋独院,消防员还是疏散隔壁邻居,怕火苗随风飘散,引发其他房子的火警。
我的内心涌起强烈的不安,立刻打电话给哥哥,但是他都不接电话。
姚哥不解的看着我,「怎么了?」
我告诉他,火灾的就是林建隆的房子!
姚哥也不晓得该怎么办,我们都心知肚明,火很有可能是哥哥放的,可是我们应该报警吗?
林建隆和范语冰有没有在里面也不晓得,纯粹纵火和纵火杀人,是不一样的刑责呀!
我们坐立难安的看着新闻,不停地打电话给哥哥,但是他一通都没接。
大约一个小时后,新闻追踪报导说火扑灭了,消防员在屋内只找到一具焦黑的尸体,研判是一个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浑身赤裸,生前应该有遭受凌虐,尸体散发汽油味,火应该是从他身上出来的。
记者们立刻调查出来,死者疑似是屋主林建隆,是搞当舖和地下钱庄的黑道小角头,因此怀疑是仇杀。
新闻持续追踪报导,大约又过了半小时,传出歹徒自首落网了。
我在新闻上,看见哥哥被警察押解,他双目赤红、有一点鬍渣,感觉很久没睡觉了。
记者将麦克风递向他,问他为什么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他瞪向记者,大声怒吼:「他就是一个人渣,放高利贷让很多人家破人亡,又威胁不继续给钱让我们读书,连续几个月性侵我只有国中的妹妹!他是我们的继父,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性侵的罪责能有多重,关几年就出来了,但我妹妹的一生都被他毁掉了!我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妹妹,只能这样为她报仇!」
我还听到记者问他:「那你自己的一生也毁了不是吗?」
他面对镜头苦笑,眼眶泛泪,「我至少让我妹妹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人渣侵犯跟威胁了,这是我小时候给她的承诺,我会让她一世安稳……我现在只能期许,带她离开台中的生父,会好好疼爱她。」
听完哥哥的一席话,我痛哭失声,姚哥面色凝重地坐在我旁边,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塞卫生纸给我擦眼泪。
我想起来范语冰跟林建隆再婚后不久,有次我跟哥哥一起看电视播放的《萤火虫之墓》影片,看到他们兄妹死得很惨,哥哥很难过地抱着我哭,他说他这辈子都会保护我,给我一世安稳。
对他来说只有我是他的家人,那个阴晴不定打我们出气的妈妈,或者毫无血缘关係的林建隆,在他的世界里不是家人。
这也是他读军校的原因,他想要早点有稳定的收入,就算不读国防大学,也能提早入伍,可以把我接出那个家,供应我读大学。
姚哥眼见我哭得不停打嗝,果断关掉电视,「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