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问,有时候是她自发回忆。一些本以为已经忘记的事,竟能断断续续想起一些。
“这时候郗望应该还没有失踪,这条裙子我是记得的,我只穿了几次,她说喜欢,我就给她了。”
“最开始是我和辛念先成为的朋友,后来我们一起注意到戚晚。戚晚总是独来独往,我们就邀请她一起玩,渐渐熟了起来。”
“我们当时的生活圈子很小,偶尔听到一两件社会新闻,辛念都表现得很气愤。她还说国家就该推出法律,允许执行物理或者化学阉、割。她还质疑说,为什么贩卖人口和强、奸罪判的这么轻,妇女儿童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很容易成为歹徒的下手对象。判得这么轻,对那些恶人根本起不到威慑力,加上侥幸心理,根本不在乎伤害多少人。”
“戚晚的观念就比较中庸,她说如果是她遇到坏人,她的第一愿望就是活下来,不管对方做什么。但如果这时候对方说,‘反正我是死路一条,干脆连你也杀了’,她一定会非常绝望。虽然明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进去,在危难时刻,她还会选择告诉对方,她不会报警,希望能有条生路。”
姚珹没有搭茬儿,只是搂着黎湘听她回忆过去。
求生,人的本能,也是她们三人走到今天的动力和关键拐点。
但凡她当年有一丝放弃的念头,她都不会是今天的模样,兴许早就被逼死了。
可她有更好的选择么?
黎湘的语气一开始还是平和的,有时候还会笑,随着照片的播放进度,她唇角的笑容也在逐渐下落,声音变低变沉。
“这段时期我经常去警局。我知道每次去都会失望,但我还是想去问一下有没有郗望的下落。后来我就顾不上去了,因为那些事来得太突然,我顾不上了……”
“林新这个地方太小了,我们三个在这一年的遭遇没想到都和张大丰有关。现在回想起来,你们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我是说戚晚和张大丰的关系。她那时的一些表现站在现在的角度看,的确很奇怪。她对张大丰不是我这种厌恶,急于逃脱,似乎还有一种恨在里面。如果我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妈那样的人,一个就够了。我真庆幸谢柯死得早。”
“辛念那时候很冲动,她点子多,执行力强,总是想到就去做,不会考虑后果。她现在和当年很不一样,反而变得小心翼翼,处处受制,她是真的摔怕了。我猜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看到那个男同学欺负我,最多也就是拳打脚踢出个气,绝对不会和戚晚一起拍那个男同学的照片。只要不拍照,就不会招来后面的事,不会有人给她设陷阱,她也不会想到用p过的裸、照去骗贷款……”
讲到这里时,姚珹已经不再发问。
黎湘虽然说着话,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与他互动。
这样的情况过去拍戏时时有发生,她总是拿着剧本对着镜子练习,说着剧中人物的台词,演绎着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将自己变成那个人,畅快体验别人的人生。
而这一次,她解读的是“郗晨”的故事。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过去,我依然不会找到更好的办法让自己脱困。除非我拿把刀将自己的脸毁掉。可在那一刻,我毁掉的还有后面的人生。顶着那样一张脸我连生存都是问题,每天面对的都是他人同情的目光。我下不了那个手,我还不想亲手毁掉自己,就算要有人消失,也不该是我。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是我付出代价?”
“你知道吗,‘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原来是日本的一句民间俗语,后来被放到《流星花园》里,在年轻观众里流行起来。我们做错事之后,戚晚就说过这句话,然后她又接了一句,‘如果警察有用的话,还杀人做什么?’我们三个中间,是辛念让我明白,我们的选择做错了,有些错永远都无法挽回。又是戚晚让我知道,有些错明知道不该犯,却不得不去犯。人生总是这样的,在两个错误中做选择,而不是在对与错中选择。无论选择哪一边都会有遗憾,都不能挽回,根本没有完美的选项。所以选择是需要勇气的。”
黎湘的声音又低了些,还带了点酸涩。
她看着照片里恍如隔世的另一个自己,嘴里喃喃道:“还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报仇之前先挖两个坟墓,一个给自己。’我们的行为也是一样,我很早就做好准备,终有一天要走进自己亲手挖的坟墓。”
“不会有那一天。”姚珹终于开口,“就算事情揭出来,你当时是未成年,整个案件情有可原,张大丰和周长生都不是死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