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礼笑了笑,起身,手轻轻在沈卿发顶拍了下,再接着转身走出了病房。
很轻的“砰”一声。
门板被在身后压上,而在房间?里努力维持的平静已经?不在季言礼脸上。
他略微有些失神望着眼前吊顶上明亮的灯棒。
再接着半仰头,前颈突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半合的眼皮轻轻颤动。
心脏像被细密的线缠绕着,轻轻拉紧。
季言礼知道沈煜辞最后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沈卿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只是对?他。
她很愧疚。
越幸福会越愧疚。
所以?能让她反应激烈的,让她痛苦的,也只有让她最幸福的他。
1018日更新
沈煜辞从远处走来, 看到站在门外的季言礼。
他去拿沈卿的体检单,几分钟前没跟着季言礼进病房,现在刚从医生办公?室过来。
“不进去?”沈煜辞指了下房门。
还?没等季言礼说话, 门再?次被?从里推开, 林洋手扒着门框,看?季言礼一眼:“你怎么还没去找医生?”
说完又示意屋内:“小卿找你。”
季言礼手撑在一侧的墙壁上, 大?衣在肩膀处拢起,起了褶皱。
他抬头,透过虚掩的门看?了眼房间里的人:“我?等会儿进去。”
沈煜辞看?了眼季言礼的脸色,手上的体检单放下来。
片刻后, 很?肯定地?问:“沈卿对你有反应是不是?”
季言礼没答话, 撑在墙上的手虚握了一下。
林洋没明?白什么意思,左右看?了看?问了句:“什么反应?”
半个小时后, 沈卿睡下, 除了段浩外的剩下几人都站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
沈煜辞两手抄在口袋,站在一排座椅的右端。
他穿白大?褂穿习惯了, 穿什么都喜欢这样插口袋。
“她?需要吃药,还?有专业的心理干预, ”沈煜辞语气平静,把情况一字一句地?讲出来,“无?论是暴露疗法还?是应激脱敏训练, 如果想好的话她?都要试一试。”
“但这对她?来说很?难, 她?要意志很?坚定, 自己克服这个心理障碍, 没人能?帮她?, 真正转好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
沈煜辞看?了眼一旁站着坐着的季言礼,默了下, 把最坏的可能?讲给他听:“患有创伤性应激障碍的患者,有三分之一会慢性化且终身无?法治愈。”
林洋是个急性子,听到这句就?急了,往前两步:“终身无?法治愈是什么意思,一辈子都治不好?”
沈煜辞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扶了下林洋的肩膀。
他有些?艰难道:“是这个意思。”
和患者本身的心理素质,激素水平,健康状态都有关系。
所以尽管沈煜辞是医生,但还?是无?法预测最后的结果。
尚灵也着急:“那怎么办,小卿还?怀着孕”
“对啊,”林洋心里急,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不容易所有事都结束了,沈卿不能?想开点吗”
林行舟一个直男,更是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理解应激障碍这种心理疾病。
他上身离开墙,皱眉:“我?也觉得,这东西很?难治吗,不想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钻牛角尖?”
林行舟话音未落,靠墙而坐的人却出声打断了他。
“不要说她?。”
从沈煜辞开始说话,到刚刚季言礼都没有插过一句。
他一直很?安静地?坐在银白色的休息椅上。
两手交握,搭在膝盖,微微垂头,像在想什么。
此时因为他突然开口说的这句话,另外几个人都抬头望过去。
他轻轻开口,嗓音仿佛被?此刻深夜的寒气浸润过,低沉,没有什么生机,但又平和的。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父母突然去世,忙着接手家里的公?司,找证据,无?论是公?司的董事还?是沈家的长辈都一直在为难她?,”季言礼声线低哑,说得很?慢,“她?顶着压力走了两年。”
被?她?当做至亲的哥哥突然说喜欢她?。
她?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又目睹了哥哥的死亡。
“她?从来没有对不起时恒湫,也没有对不起我?。”
季言礼抬头看?过来,他脸上表情变了变,不再?是刚刚平静低沉的样子。
可能?是想到沈卿,他眉宇间柔和了一些?,甚至唇角带了不明?显的笑。
像幼儿园老师告家长,说你家小孩子今天犯了什么事,家长护犊子时那种温柔,略带抱歉的笑。
他说:“林洋,你二十四美硕毕业回家时还?啃过半年老。”
“她?只是撑不住生病了。”
“所以别说她?,”季言礼低低垂眸,还?是那种温和眷念的声音,轻轻的,“我?听不了。”
季言礼握了握搭在膝上的手,温声:“也舍不得。”
沈卿睡得很?不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时恒湫死前的画面,她?人非常疲惫,但无?论怎么都睡不着。
到医院时警方跟她?和沈煜辞交流过,山太高,混着碎石滚下去的,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况虽然沈煜辞没有明?说,但她?其实也知道,掉下去之前,时恒湫应该就?已经没了生息。
沈卿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睁眼,房间里没人,灯也没开,窗帘半拉着。
她?很?敏感地?察觉到,好像不太对。
无?论是尚灵还?是季言礼总会留人守在她?身边的,想到季言礼沈卿脑子里的经络再?次像抽着般出现阵痛。
她?手按在太阳穴,缓了会儿,找了鞋下床,推门出去。
沈卿住的病房是这家医院最大?的单间,每层楼只有最西侧的一间,在走廊凸出的拐角,拐下弯就?是季言礼和沈煜辞他们此刻在的地?方。
也是巧,拐角的声控灯有些?问题,不太敏感。
沈卿扶着扶手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带亮灯光。
站在走廊的几个人太专注此刻正在说的话题,没有注意到一侧拐角处黑暗下的沈卿。
隔看?一层只有一个小窗的门板,又黑着,确实不好看?到。
但沈卿却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关于她?精神?上出现的状况,以及季言礼说的那句“听不了”也“舍不得”。
沈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走回屋子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黑着灯的房间里坐了多久。
直到身后的房门再?次发生响动?,尚灵从外面进来。
沈卿才算是被?短暂地?打断了思绪。
“怎么醒了?”尚灵提着保温盒,把门轻轻带上。
季言礼带的人给沈卿煮的粥,放了她?喜欢的鱼肉和一些?青菜,淮洲的口味。
他人还?在走廊坐着,只是让尚灵把东西提进来了。
尚灵不知道沈卿听到了她?们刚刚说的话,以为她?还?不知道,此刻见沈卿看?过来的眼神?,撒了个善意的谎:“季言礼在医生那儿,晚会儿过来。”
沈卿目光在尚灵提着的饭盒上落了落,低声嗯了一下,腿抬起坐回床头,把被?子好好地?给自己拉上。
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