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人烦躁的日光照耀在了小满的脸上,让皮肤苍白的她更显得脆弱,伊娃轻柔地抚摸着她紧皱的眉毛,想起了从前在领主府上的时光来。
这是认识小满的多少年呢?
伊娃也说不好,她长时间关在房间中研究黑魔法和实验,早忘怀了时间的流逝,小满是唯一到访的暖光,而小满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长成美丽妩媚的少女的过程也是唯一能证实时间来过的证据。
不过伊娃知道小满自由的灵魂最不愿受拘束,如果她想起那段时间或许嘴角会浮现起淡淡的笑,但小满却永远是紧锁着眉头。
她知道小满不开心,所以才拼命调制各种魔药,伊娃也希望小满不是魅魔,或许因为小满的身份,才让她总是这么多情。
想到这里,伊娃不禁冷笑起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伊娃终于配出来了能解除魅魔诅咒的药水,且不论管不管用,起码一定能让小满专心专意。
为此,伊娃花了大功夫全城抓捕小满,甚至不惜重伤了骑兵队长,她简直要被逼疯了——为着小满,为着她跟黑魔法一样不可见人的爱。
没日没夜研制药水很辛苦,没日没夜抓逃跑的小满也辛苦,不过等小满喝了药水以后,就不必再辛苦了,不会是渴望见面的没日没夜,而是相守的日夜了。
伊娃是提夫尼暗中培养的黑魔法师。
在这块大陆上,魔法师将会是国师国相,黑魔法师却是遭人厌弃的臭鸡蛋、烂菜叶。原因无他,在过去的百年间,黑魔法通常是邪恶的魔法,总会用来诅咒、报复,甚至祸及无辜,故而大陆上的众多城邦都将黑魔法列为禁术,法师协会也奉命制订公约,禁止魔法师学习黑魔法并烧毁了所有的黑魔法书籍。
那之后,这片大陆已经近叁十年再没有了黑魔法师。
而伊娃,则是在魔法学院读书时,偶然梦见了夜之女神赫卡忒,她冲着伊娃微笑着,说:“你的学业还不错。”
伊娃惊讶地看着她,可她仍是笑着,挥了挥手,撒下一把黑色的粉末落在伊娃头上,随即招来了绿莹莹的亡灵们簇拥住她拖着向后走,“没有完全雪白的世界,你去学习黑魔法吧!”
随即伊娃便惊醒过来,第二天她便从学院休学,搬进了森林中,潜心从官方文献中摸索关于黑魔法的点点滴滴,直到提夫尼找到了她,她才重回人世。
不过提夫尼也只是把她从偏僻的森林带进了黑暗的地下室而已,伊娃仍然是暗里红着眼的老鼠。
但小满不曾嫌弃过她,总开开心心来摆弄她的瓶瓶罐罐,还像个小麻雀一样闹着要接触诅咒的药水。
那时候的伊娃研发不出来,现在却只差一次临床实验了。
她晃动着手里的魔药瓶,这是她遍翻群书,在某本禁书中找到的。望着试剂瓶里晃动的那黑绿黑绿的液体,她心想她此生真是和绿色很有缘分,当初住的就是绿得发黑的深林,自己的瞳孔也因为学习黑魔法而变成了绿色,就连现在研制的药水都是发绿的。
那么,如果小满答应了她,她就给小满药水,如果小满仍然执意要走,她就把药水倒掉。
伊娃放下药水,看着小满此时正皱着眉,似乎是梦中遇见了怪物,她一直是个胆小的孩子。
伊娃吻了吻小满的额头,轻轻地抚摸着她秀气的眉毛,然后起身去为小满去拿安神香来,每次她做了噩梦都得点着香薰才能入眠。
提夫尼并不会格外关心小满的身心,缇娜只是在白天遇见小满,只有伊娃会关心晚上失眠的小满、做了噩梦的小满、想要离开的小满
除却她的沉默她的黑魔法她昏暗的地下炼药室,伊娃实在是一个极好的人。
但小满不能放弃自由。
所以在伊娃离开后的那一刻,小满马上睁开了眼睛,她先侧耳听了听伊娃远走的脚步声,随即便翻身坐起,伸手捞走了伊娃落下的药剂。
咚一声,她拔开了瓶塞,一股腥臭的苦药味儿扑鼻而来,她犹豫了片刻,放在嘴边不知要不要喝下去。
这时伊娃也回来了,她就站在门口,眼神渐渐冷下来,她只抬起一边的嘴角,笑比哭还难看,“一定要走吗?我们才刚见面。”
小满也干脆不装了,直接仰头喝下魔药,甚至有些着急地呛出嘴角来几滴,恨恨地说:“我一定要走。”
是的,小满实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伊娃也知道是这样,墨绿的眸子里流淌着哀伤,她喃喃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就知道是这样。”
小满被苦的眼角流下一滴泪,这滴泪倒是很美,配合着小满脸上扭曲的凸起的青筋。
伊娃似乎并不忍直视小满的惨状,退了一步离开房间。
临走时她丢下一句话来,“其实这药根本没用。”
然而小满已经痛的听不清任何一句话了。
她只能痛苦地蜷缩起来,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去缓解自己身体内的燥热,这不同于魅魔天生的情热,而是如一场大火一般熊熊燃烧,似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灼烫。
小满紧闭着眼睛,生怕过热的体温要将自己眼睛里的这泉水也给蒸发掉。
她最喜欢自己的眼睛,也最会暗送秋波。她甚至还有心情想:等老娘出去了,一定要跟性格好的人恋爱,这群神经病还是滚远点吧!
不过这个愿望还是有点太遥不可及了。
在小满痛苦得甚至都没办法昏睡过去,只能清醒地感受身上的每一处火烧时,伊娃这边竟然来了客人。
“伊娃,你走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来人一袭宽大的黑袍,然而宽大的黑袍却罩不住她的瘦削,面容真如刀刻一般,两腮竟挂不住一点的肉。
伊娃也注意到了这点,随口说:“你瘦了很多。”
但那人却直接暴怒地拔出剑来,冰冷的剑锋架在伊娃肩膀上,再深一寸就能割断她的喉咙。
“我在问你。”
不仅是出手变得狠厉,甚至声音也变得阴沉,这才多久,缇娜居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可惜伊娃不吃这一套,她冷淡地握住剑往外推,柔软的手立时被锋刃破开,暗红的血一滴一滴掉下来,在场的两个人竟统统视若无物。
“事情办完了我自然就回去。”
“你指的事情是故意给小满下药让她痛苦吗?”
“这好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忘记了,小满是你姑姑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缇娜忽然大笑起来,“但我也是霍华德家族的人。”她收了剑,将剑夹在臂弯一拉,黑袍下是防护的铁甲,不会伤害自己,但这样可以用衣服抹掉血迹。
“而且你也僭越了。”缇娜擦完了剑,歘一声又收回在剑鞘,“把她交给我,我会带她回到城邦的。”
此时已是夜深,伊娃所住的地方又是阴面,故而她又往油灯里加了点煤油,但她一点都不好奇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回城邦?”
“城邦才是我们的家,不只是她,你也回去。”
伊娃心想这人一定是疯了,她还记得她离开城邦那天,缇娜都绑好了缇夫尼要从城墙上丢下来,提夫尼那双断腿使不上力气,只能被缇娜拎着,而她常戴的眼镜都被打破了一边,不过她还是那么优雅,嘴边还噙着笑目送伊娃离开。
不过她没说这个,只是仍然摆弄着煤油,道:“可小满想自由,你知道的我们都关不住想要飞走的鸟。”
显然缇娜早疯了,她阴恻恻地答道:“关不住,就杀掉。”
伊娃顺手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