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整整一堂课，范亦祈只觉得他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把上课内容听进脑袋里，满脑子都是慌乱无助的疑问。

「你们两个怎麽了啊？」h汐臻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问道，「去一趟办公室回来就都像是见鬼了一样。」

范亦祈看了h汐臻一眼，想起还在口袋里的两个糖果，默不作声地都给了她。

「g嘛？好恐怖、亦祈突然把食物塞过来好恐怖！」

王挚杰没心情理会h汐臻的惊吓，来到范亦祈面前。

「亦祈，对不起。」

「不要道歉……」范亦祈摇了摇头，语气带了点焦躁，「对这种事情道歉很奇怪。」

这样就像是在间接否认了他的感情一样……

「但这是我不注意才──」他还想继续说，却在看见范亦祈眼眶积累的泪水後，吞下组织好的道歉与藉口。

h汐臻来来回回看着他们两人，明白这不是可以随便开口的气氛，选择保持沉默等待其中一人为她解答。

早就接收到疑惑目光的范亦祈满心无奈又无力说明，只好用眼神示意王挚杰。

「咦……」

了解状况的h汐臻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麽都不要说。」范亦祈举起手，阻止她想说点什麽的企图，「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知道了。」王挚杰静静点头，「那我先走了。」

「我也走了喔……」

好不容易恢复清静，范亦祈却没感受到一点解脱，反而更加烦躁。

都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老师今天也不可能会来找他吧？

他胡乱将几本讲义塞进书包，却正好ch0u出理化课本，夹在里头的便条纸也跟着滑出来。

「老师……」

满是红点的纸片不过是冰山一角，收在书桌ch0u屉深处的那叠便条纸全都是他和老师一起度过的时间。

这些时间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在察觉到自己的感情的那天，他就知道了。

只要他对老师还抱有这份感情，那这段时间随时都有可能被自己亲手中断。

一旦越过那条界线，他以後就没办法再和老师一起──

「亦祈？」

急躁的脚步声过後，盈满担忧的一双墨se就出现在他眼前。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杨奕悠蹲在他的膝前，眉头轻轻蹙起，替他抹去眼泪的指尖传来微微颤抖。

范亦祈还来不及理解那双手是带着什麽样的情绪触碰他，温度就已经远去，想退回原先应处的位置。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杨奕悠的手，彷佛试着挽留最後一丝期望。

「老师……」

声音还带着哭泣後的沙哑。

「我喜欢你。」

微风吹过彼此之间的寂静，带起枯叶摩擦的声响。

一片薄云掩去了夕yan的微弱光芒。

「亦祈。」

杨奕悠牵紧了他的手，站起身。

「我们换个地方谈谈，好吗？」

范亦祈被眼泪模糊了视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老师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柔，但听起来似乎在奋力压抑着什麽。

「……好。」

这或许会是他最後一次踏进老师的家。

与其如此，他还希望把上一次当作最後。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坐立难安。

「亦祈。」

杨奕悠将马克杯放到沙发前的茶几，在他旁边坐下，打破彼此之间的漫长沉默。

「我先和你道歉。我听到你和挚杰聊天的内容了。」

和他想的一样。

范亦祈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手，双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脚边。

「然後……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什麽事情了吗？」杨奕悠轻声询问，「你怎麽一个人在教室哭？」

他已经有点ga0不懂了。

「为什麽要问这种事情……？」

老师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明明全都听到了……为什麽还要那样问？」范亦祈吐出的字词都在发颤，才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似乎又要开始泛n。

「老师是想要让我自己认清事实吗？」

滴落在手背的眼泪飞溅成小水珠，范亦祈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某一处正随着理智崩毁。

「我当然知道学生不可以喜欢老师！」

他紧握着随情绪起伏而颤抖的双拳。

「可是……可是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我都很开心！不想回家的时间也因为有老师陪我，才变得没那麽难受……」

藏不住的真心随着他的呜咽一同滚落。

「就连现在也是……！」

尽管带着些许的踌躇，温柔的拥抱就像是想替范亦祈承接他的难受，轻轻包裹着他的肩膀，柔柔抚过背脊的手掌，在无声地向他诉说安慰及歉意。

一下、一下，在范亦祈的心底拂起一gu酸涩的愧疚。

「对、不起……」

他有如即将溺si在大海之中的迷航者，寻求生还机会的浮木一般，只能紧抓着杨奕悠的衣袖，放任自己压抑至今的感情与泪水一同溃堤。

「对不起……」

杨奕悠沉默不语，稍稍收紧了环抱着范亦祈的手臂，等待他的哽咽缓和了一些，才再开口。

「我觉得啊，能将感情表达出来的人，都是很有勇气的人。」他缓缓说着，安抚般地顺过柔软金发。

「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错。能听到亦祈说喜欢我，我也很高兴。」

范亦祈微微瞠目，被他的从容激起了一丝无力的鼻酸。

「但是亦祈。」

杨奕悠试着放轻自己的语调，让话语听起来不至於伤人。

「我是老师，而你是我的学生。我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一切都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嗯。」

一切的走向都如此理所当然，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老师果然很温柔。」范亦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在布满了泪痕的脸颊上挤出笑容。

「能喜欢上老师，真是太好了……」

杨奕悠有些苦恼地笑了起来，拭去那张脸蛋的眼泪。

「想哭的时候就不要勉强自己笑嘛。」

「老师你不能这样啦……」范亦祈一边闪躲他眼底流露出的心疼，语带玩笑，「这样我会继续喜欢你喔。」

「没关系啊。」他的手指随着低垂的温柔眼神，一同滑过范亦祈的轮廓，「继续喜欢我也没关系。」

范亦祈这下子终於能确定了。

老师一定是个很残忍的人。

「那……」他x1了x1鼻子，重新露出笑容，「老师要等我长大吗？」

杨奕悠垂着双眼，低低地笑了几声，再次望向他时，眼里盈满了柔软而绵长的珍视。

「我考虑看看。」

「喂──亦祈，该走了喔。集合时间要到了。」

「再、再给我五分钟！我马上好……」范亦祈慌张地从商品货架中抬起头，b出五只手指。

「不就是要送给杨奕悠的伴手礼吗？有必要挑那麽久喔？」h汐臻傻眼地摇摇头。

「当然有啊。」他立刻回应，嘴角弯出了雀跃的弧度，「老师说他很期待我毕业旅行结束後会带什麽伴手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