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楚,三厂四厂的结果已经注定,那么再去找一厂二厂,哪怕是其他市找其他工厂恐怕也是这个结果,而其主要原因不在于他的供销能力不行,是产品的质量问题。
“小宋呀,老哥哥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瞧瞧,瞧瞧!”江东亮伸手指着自己荷包蛋的脑袋:“这都是愁的啊!我和小魏现在就是三夹板,里外不是人!”
“科长说的没错,这事真怪不了我们两个,可现在这样子厂里把责任全推到我们身上了,这理去哪里说?”魏学军在一旁也是长吁短叹。
套管
宋援朝理解江东亮他们的难处,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这的确不是他们的问题。
“现在这情况你们厂里就没拿出其他方案?”宋援朝想了想好奇问。
江东亮摇摇头,对宋援朝叹道:“怎么说呢……,算了算了,这事不提了。”
江东亮心里虽然埋怨,可作为员工倒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厂里的是非,不过江东亮不说,边上的魏学军却忍不住了。
“小宋同志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厂长是从部队下来的,人倒是不坏,可不懂技术,做事习惯简单粗暴,他这套在部队里或许行得通,但我们这是工厂,这一次产品出问题其实就是……”
“咳咳,小魏!”
不等魏学军把话说完,江东亮就喝止了他。宋援朝见此心中暗笑,这江东亮还是老狐狸一个,别看表面上做的滴水不漏,其实该说的不该说的已经通过魏学军表达出来了,不愧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供销。
宋援朝看起来是24岁的年轻人,可实际他真正的年龄阅历都快70了。
前世的时候,宋援朝从一个临时工干起,一步步做到沪海区电话局的中层干部,活了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遇上过?
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论起办公室政治的斗争宋援朝也算是“老运动员”了,这一套能瞒得住他?
不过既然江东亮故意这样,没宋援朝自然就当是不知,顺着魏学军的话适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闹了半天是这样,江科长、魏同志,这还真是为难你们了。”
“哎,为难又有什么办法,工作还是要干,就像厂长说的,再难也要创造条件上嘛。”
安慰了江东亮他们几句,宋援朝同时有些好奇梁溪塑料厂的产品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即询问了几句。
江东亮搞供销的对技术也不是很懂,一时间说不清楚,不过他带着样品呢,当即让魏学东从行李里把样品取出来给宋援朝看。
“小宋,你瞧瞧。”江东亮把手里几束pvc套管递了过去,说道:“这就是我们厂的产品,现在三厂四厂检测下来都说质量不合格,拒绝采购。”
接过pvc套管,宋援朝摆弄了几下,这是三种颜色的套管,分别是红色、绿色和蓝色,套管的内部口径在八米厘(毫米)左右,如果宋援朝猜的不错的话,这样的套管是作为六毫米单股单芯铜线的外套管使用。
宋援朝前世在电话局的线务工作了许多年,对于这样的套管并不陌生,从外表看套管的颜色很是鲜艳,而且肉眼瞧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宋援朝凑近仔细看了看后就微皱起了眉头,随后问了问江东亮这套管是否可以让他试验一下,在征得江东亮的同意后,宋援朝取了其中一根双手握住两头扯了扯,扯完后再看了看套管的强度,接着又问对方有没剪刀。
“有有,我有。”魏学东在一旁点头,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钥匙圈上挂着一把旅行剪刀。
接过,把剪刀打开,宋援朝在套管上剪下一小段,然后再仔细看了看剪下来的横截面,然后划着火柴烧了烧这段套管。
很快,一股黑烟带着浓烈的焦臭味在房间里升起,宋援朝用手指掐灭,然后两指在烧焦的套管处捏了捏,心里就有了底。
“你们这产品检测下来是不是偏心率高,抗电压不行?”
“对对对,小宋,你怎么知道的?”宋援朝这一句话顿时让江东亮和魏学军大吃一惊,他们就见宋援朝摆弄了几下,然后拿火柴烧了烧就说出了和三厂四厂同样的检测结果,这实在是令人想象不到。
难道,这个年轻人居然是这方面技术的大拿不成?想到这,江东亮心中顿时觉得也许有转机,既然宋援朝能看出问题所在,那么也许他能帮忙解决他们眼前的难关?
“呵呵……”
宋援朝笑了笑也不解释,其实这都是经验,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无他,唯手熟耳。”
前世他在电话局干了一辈子,尤其像宋援朝从基础慢慢做起来的员工,这样的判断力还是有的。
这批套管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套管的质量有很大问题。问题的所在原因无非就是两点,一是原料的配比有问题,二就是生产工艺问题。
对于这两种问题,宋援朝是无法解决的,因为他也没在塑料厂干过,更不清楚配比和生产工艺的细节。但作为长期的甲方工程人员,却不妨碍他做出这样的准确判断。
怪不得三厂和四厂都不肯采购这批套管,以这批套管的质量来看,一旦使用可不是小事。
虽然套管不是电线外皮,可套管同样也有类似的要求,质量不行通常会导致漏电、不耐高温、甚至自燃这些严重后果,这可是要出大事的。
“这批产品质量问题很严重,我可以说没有一家工厂敢采购这样的套管进行正常使用,一旦出事,到时候责任人可是要掉脑袋的。”宋援朝郑重其事地把后果告诉江东亮他们,江东亮前一刻还抱有希望,可下一刻就被宋援朝这句话直接打入了深渊。
江东亮和魏学军的脸色顿时发白,面面相觑露出一丝绝望。
连宋援朝都这么说了,看来这批产品是彻底的废品了,一想到厂里那么多成品和翘首以盼的厂长和同事,他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了。
“江科长,你们一共生产了多少套管?”宋援朝问道。
江东亮张了张嘴没说话,还是魏学东苦涩地开口道:“单色五十万米,一卷一百米,五千卷……”
“这么多?”宋援朝微微一惊,单色就有五千卷,那么等于三种颜色一共有一万五千卷,也就是一百五十万米之巨。
见江东亮灰着脸默默点头,宋援朝又问:“一卷多少钱?”
“十……十元……”
“成本呢?”
江东亮咽了口口水,艰难道:“八元……”
先不说江东亮讲的成本是否真假,就当他真的,宋援朝心里快速算了算,按照单卷成本来算,江东亮他们厂在这批货上就投入了十二万的成本,如果按照销售价格来计算,那么销售出这批货的价值就是十五万。
这个数额在十几二十年后不算太多,如果放到后世二十一世纪,这些钱根本就不算什么,普通家庭绝大部分都能轻易拿出来,可在这个时代这可是一笔巨款,要知道沪海的普通工人月工资才二三十元而已。
梁溪塑料厂可不是什么国营大厂,一旦这批货成了废品,其损失不小,弄不好这家厂子就一蹶不振了。
其实pvc这样的材料是可以进行再次投料重复生产的,但废料重新生产需要更高的技术和更合理的配方,梁溪塑料厂的技术水平堪忧,连这批产品的质量都保证不了,自然也不可能进行高技术的重复利用生产模式。
现在还没有企业倒闭的说法,就算是集体性质的工厂也是属于国家的,可一家工厂遭受如此大的损失,必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不仅给国家带来严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