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这件事,却不清楚校办工厂由盛转衰的经过。
今天他作为车间主任第一次安排下月的生产计划时发现了问题,那就是下月的生产任务已有下降趋势。
虽然马厂长给出了似乎合理的解释,但是在宋援朝心里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校办工厂生产的主要是劳保用品,绝大大部分是专供一些大厂单位的,按照这些大厂的劳保用品发放时间来计算,一般是每年年中和年终各一次,而那些日常消耗品,比如手套、鞋子等,除了固定时间发放外平日里也有按消耗需求来进行发放。
所以从这些方面来说,劳保用品的订单是相对毕竟稳定的,而且在一年两个时间段之前的一两个月里,订单数额会有比较大的提升,以为固定发放前做准备。
按照时间来计算,固定发放劳保用品的年中周期马上就要到了,按理说生产任务应该会呈上涨趋势,至少也是保持稳定,可偏偏这个时候下月的生产任务反而出现了下跌姿态,这不能不让人警惕。
宋援朝对于这个情况很是敏感,所以用这样的方式侧面提醒了下马厂长,可马厂长却不以为然。
虽然马厂长是宋援朝的师傅,但宋援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又无法说一些话,难道他告诉马厂长校办工厂的日子不长久了,再这样下去活会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最终关门不成?
摇了摇头,宋援朝只能苦笑。
目前整体来说校办工厂还是比较火红的,他现在硬要说未来有问题,这种话太不合适,哪怕他现在是马厂长的徒弟也不行。
和马厂长接触久了,宋援朝早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气,马厂长是一个很直接很强势的长辈,直爽的大炮脾气,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倔老头”,这样的长辈往往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很不容易听进别人的话,一旦惹得他生气,哪怕是天王老子他都敢和你怼,对于这样的人宋援朝心里很清楚只有顺着他来绝对不能硬顶,更不是做哪些看似自作聪明的举止,要不然适得其反。
宋援朝来这里上班起先是出于自己的目的,可在这上班久了,认识了马厂长,又结识了厂里的这些同事们,自然而然对于厂子,对于同事们有了些感情。
一想到这家厂子未来会关门大吉,这些笑容满面,对生活充满幸福和希望的同事们会因此失去工作和收入,从而希望破灭,家庭的重压让他们透不过气来,几十岁的人为了养家糊口在外奔波,宋援朝的心里就于心不忍。
这种想法宋援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他来厂后不久,也许是正式任命他为车间主任的时候。
现在的宋援朝的想法悄悄改变了,他不是什么圣人,经历了前一辈子的坎坷,宋援朝早就看透了人世,回首今日,却发现自己在内心深处依旧仅存那么一丝美好,那一丝执念。
出事
在车间里忙忙碌碌很容易忘记时间,一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候。
“援朝,怎么还不走?”下班时,马厂长从楼上下来到车间转一圈,这是他多年养成的工作习惯,没想其他人都走了,宋援朝还在。
“我打扫下顺便等大琪回来一起走,他下午送货去了。”宋援朝扫着地,抬头笑着回答道。
马厂长点点头,转了圈后再叮嘱宋援朝走时候记得锁门,随后就先离开了。
打扫完车间,刚洗完手,骑着三轮车的满头大汗的李大琪就赶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宋援朝赶紧把装着盐汽水的茶缸递过去,接着又递了条毛巾给他。
接过茶缸,李大琪吨吨吨地一口干掉大半,拿起毛巾抹了把汗:“收货那边排了会儿队。”
“今天人很多么?”
李大琪点点头:“有三家送货排在我前面,他们货多清点花了不少时间所以耽搁了。”
“这三家都是送什么货的?”宋援朝追问道。
“正要和你说这事呢。”李大琪一口把茶缸子剩下的盐汽水全部喝完,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盐汽水是目前许多厂子里给工人配备的饮品,这种饮品深受人们欢迎,尤其是夏天和工作强度大的时候,喝上一口甜滋滋又带点咸味的盐汽水简直让人舒服到了极点。
虽然这种饮品通常是夏天才有,不过宋援朝当了车间主任后就特意为搬运和送货这些劳动强度大岗位配备了这种饮品。
调制盐汽水并不难,弄点柠檬酸再加点糖、盐灌水后再放小苏打就成了,如果要口味好些还可以冰镇一下,校办工厂有这个条件。宋援朝甚至琢磨着等夏天时工厂是不是能够对外卖盐汽水,如果卖的好倒是一个意外的进项。
宋援朝把特意给他留的最后一点盐汽水倒给李大琪,等他继续喝了一大口后这才听他往下说:“你不是让我留意这事么?今天我去送货就发现了对方厂子的确找了其他人家送劳保用品,不过就一家,而且送去的劳保用品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宋援朝心头顿时微微一沉,看来自己猜的没错,该来的终究来了。
等听完李大琪的讲述后宋援朝对情况也有了些了解,原来对方送的劳保用品相比他们校办工厂的要更新潮些,比如说工作服,对方的工作服款式更趋向于夹克衫,颜色也不是传统的蓝色和灰色,色彩更鲜艳些。
鞋子也是如此,人家送的那些鞋子平时穿在脚上和皮鞋差不多,相比之下校办工厂出来的老式劳动鞋根本就比不了。
“其他呢?”宋援朝追问。
“其他的没细看,不过看着送货的人和对方仓库打招呼架势似乎不是头一回了。”
宋援朝点点头,看来自己得找时间亲自去一趟才行,当即帮着李大琪把三轮车推进仓库,再一起锁好门,巡视了圈没问题后这才和李大琪一起离开。
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半小时后到了弄堂那边,宋援朝正要往弄堂里去,一旁猛然窜出个人来,毫无防备的宋援朝吓了一跳,差一点从车上栽下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王建军这小子。
自张斌和王建军两人跑出去单干后宋援朝就再也没见过他,张斌和王建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挖了自己墙角拆伙走人,虽然衣架这买卖对于宋援朝来说原本就没想做长久,可他们这样的行为在宋援朝等于是背叛了自己,从他们离开的那一刻起,宋援朝已经不再把他们当自己的朋友了。
“援朝……”王建军面孔涨的通红,张着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找我有事?”宋援朝看着他淡淡地问。
“我……我……”王建军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宋援朝也没耐心和他废话,当即就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天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改天再聊吧……”
说着,宋援朝脚用力一蹬就要继续走,这时候王建军赶紧抓住宋援朝的车把,带着哭音道:“援朝,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错了,援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同学的份上拉我一把,帮帮我,帮帮我吧……!”
王建军这个样子让宋援朝顿时皱起了眉头,出什么事了?这小子和张斌他们不是单干的好好的么?虽然衣架的买卖利润早不如从前了,可再怎么说还是有钱赚的,怎么才过去了多久王建军就这个样跑来找自己了?
“怎么了?”
他这不问还好,一问王建军居然哭了起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马路上哭成这样,周围路过的人全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围过来看起了热闹。
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四周,宋援朝可不想被这样围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把王建军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