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生五谷以养人,今敬清酒,膊脯,再拜请雨。雨幸大澍,即奉牲祷……”
苍山的清晨,还是雾蒙蒙的。
皇帝领着一众大臣在举行仪式,虞娘和沉令心站在帐篷外,远远地看着。
“虞娘,你说的事真的吗?那些人真打算在今天造反啊,可我看这苍山的守卫很松啊,不止你家将军的人没看见,连金龙卫也不见踪影,话说回来,太后没来苍山吗?”
“太后称病留在房间休息了。”虞娘想起那日太后的情况,便将那日所见一五一十地跟沉令心说了。
“所以说,太后,是通过梦生花,将那些贵女的精气转移到自己身上,来维持美貌。可照你所说,她脸部突然开裂,反而是精气不足所致,她害死这么多贵女,精气怎么可能不够用?那那些精气,到哪去了?”
“我怀疑,是太后身体,在崩坏。”虞娘沉思片刻说道。
“崩坏?”
“我打个比方,太后,像一个泥土捏出来的美貌娃娃,精气维持美貌,可时间久了,泥土会干涸,干了,自然就会开裂,精气不是水,缺少水分滋养,就会出现那日我看见的情况。”
“哦,太后的身体不行了,所以急着篡位,你家将军跟林协有过节,所以不可能站到太后那边,但她担心你家将军站到皇帝那边,所以给他下黄粱,想要无声无息地弄死他。”沉令心仿若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想清了局面。
“那现在问题在林协那边了,他为什么跟太后闹翻,又怎么变成那副鬼样子躲在那个道观里?”
沉令心对虞娘挑了下眉,活脱脱像个登徒子做派。“虞娘,你家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林协那边,他是怎么打算的?”
虞娘脸色有些凝重,“郎君没对我说过这些事。”
事实上,卢郅好像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有关林协的话题,只是在偶尔几次情绪波动下,才会表露出他的痛苦。
“对了,师姐,你……有跟徐……桑结谈过吗,秘籍是不是在他那,你有拿回来吗,这个害人的东西,还是收回师门比较好。”虞娘想得头疼,索性转了话题。
师姐从皇宫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也不爱出门了,也不吵着要去寻香阁找小倌了,整日里就在鼓捣药材。
“他说秘籍失踪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不管是书……还是人……”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不可闻。沉令心突然垂下眼眸,想到上次的见面,掩盖住眼中泄露出的点点杀意,她作为掌门,该处理的,一定会处理。
“原来你们在这,真是叫我好找,我还以为卢将军没有带你们过来。”孟元修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同时回过头,就见孟元修笑语盈盈地看着她们二人——主要是看着沉令心。
“我想着以师姐的性子肯定会吵着过来的。”孟元修一如既往地调笑一句,沉令心却没有如同往常抗拒,她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盯着孟元修,久久不语,然后转过了脸。
孟元修的笑容半僵在脸上,虞娘在一旁看得玩味,两个人这是又吵架了?
“虞娘,我跟师姐有话想单独聊聊,可不可以……”虞娘下意识去寻沉令心,看到她朝自己轻点了一下头后,心领神会,悄然退开了。
临走之前,虞娘看见孟元修从身后拥住了沉令心……
虞娘她们住的地方旁边就是一片树林,虞娘索性打算随意走走。新鲜的空气进入鼻腔,倒是让烦闷已久的心情畅快许多,脚下的青草地已经冒出几朵娇嫩的小花,五颜六色的,看得虞娘不自觉扬起嘴角。
她蹲下身,轻轻拨弄了两下,露珠一下子滑落到指尖,湿润成片。绣鞋陷入松软的土地里,倒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么普通的景色,你倒是看得入神?”
身后突然的女声响起,虞娘惊得猝然起身,转向后方。
明华莘带着面纱,露出的眼睛里饶有兴趣地打量虞娘。
虞娘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这女人又想干什么?她悄悄摸上腰间的匕首。
明华莘见到她的动作嗤笑一声,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戒备我,说到底,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虞娘没好气回道:“太后想找闺中密友还是另寻他人吧,我跟你实在不熟。我还有事,先走了。”
明华莘拦住虞娘,笑着往前方指了指,“我们就聊一会儿,不会耽误你的事。”
虞娘强咽下胸口的闷气,敷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虞娘本有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卢郅下黄粱吗?”
“不想。”虞娘默默翻了个白眼,还不都是为了卢郅手里的兵权。
“是林协建议我这么干的。”明华莘随意折下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又举起来嗅了嗅。
“哼,他做了亏心事,怕被报复,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哈哈哈哈哈……”虞娘的话不知触动了明华莘哪根弦,她突然大笑出声,虞娘被吓得心脏都漏掉几拍。
“林协可不是怕被报复的人。他这么做,纯粹就是因为他见不得卢郅好。”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明华莘又笑了起来,额头上的裂痕又有了开裂的迹象。
“你不知道吧,林协,是被一个宦官养大的,那宦官以前是在我宫里伺候的,呵,什么名门之后,全是我给他弄的身份。”明华莘自顾自地说起林协的事,她知道虞娘会听的,因为这跟卢郅有关。
林协搭上明华莘以后,用尽所有力气给自己搭了一层皮。拜师到卢郅父亲门下,成功入仕,又借着卢郅父亲的关系去结交朝臣,再加上明华莘背后的助力,一步步爬上了宰相的位置。
“我其实一开始没注意到那小兔崽子的,是林协让我去抢过来,对我来说,谁当儿子都一样,我只要当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就行了。我也问过林协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
明华莘说到这,刻意买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见虞娘没什么表情,才继续说下去。
“他嫉妒……真可笑啊,他说他嫉妒卢郅,为什么有个幸福的家庭,刻意肆意的活着,他就想看看,那样一个天之骄子,被打进泥潭里,是个什么样子。”
“哎,其实我当时就是看中他那张脸而已,没成想是个不中用的,跟个宦官生活久了,自己也成了个小宦官,真是……气死我了。”
明华莘两手一摊作无辜状,“索性我就下令把他给阉了,反正他那玩意儿也不行,留着干嘛,让他变得跟他养父一样算了。”
明华莘攥紧拳头,那片单薄的树叶就在她的折磨下零散成碎末,从指尖洋洋洒洒落进地里。
“他们这些男人啊,总是有种莫名的自信,以为得了点权力,就可以当人上人了,林协是,那个小兔崽子也是,但他们忘记了,权力,是我给他们的。”
“虞娘,其实我挺喜欢你,你很冷静,从梦境里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挺像的。”
虞娘对明华莘的话嗤之以鼻,谁跟她像了。
“你说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干嘛?”
“想拖时间啊……”明华莘歪头一笑,不怀好意地目光似一把尖刀直插虞娘内心。
“这个时辰,林协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
虞娘一听就往回跑,可没跑几步就停下脚步,又回过头看向明华莘,“林协刚开始动手,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怎么不拖到结束再说。”
“我想卖你个人情,本来林协是让我抓你去当人质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