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休沐日,龙阳不必和朝臣们进行廷议。是以在和龙葵用早膳之时就吩咐了姜泰请了川柏和几个兵部的大臣进宫商讨国事。
“边境上次的小胜之后,齐国败退,全军休整。边境的守军本以为能扼其势头两月,也让将士们缓和一段时间。
岂料那齐国统帅竟然暗中派人在我军将士驻地的河水中投毒!真是可恨至极!”阶下立着的一个大臣出列道。
“殿下,此事臣认为不能怪罪玄明将军。玄明将军虽然用兵如神,可是那齐国的统帅却是兵行诡道者。”川柏附言道。
龙阳扫视了台下的五人道:“此次失利确实不能全怪玄明将军。孤此前也没料到齐国派来的人竟然是杜衡。”他想起多年前和父皇出征安国时的情景。
彼时,龙阳还只有十五岁。姜国当时也是如今这般风雨飘摇之际,安国有一名将领极善排兵布阵之道,自他领兵从无败绩。
安国的老皇帝便指派了他来领兵,妄图借他之大才一统姜国山河。
岂料这位将军出征不过两年,安国的老皇帝就龙驭宾天。
究其原因不过是安国的太子联合心腹臣子篡位。
安国太子居太子位已经三十年有余,眼见他就要老了,可是王座上的老皇帝还是精神矍铄,紧握权利不放手,甚至还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姜国。
他不能再等又一个三十年了。
于是,安国太子暗中联系心腹大臣,筹谋多年才等到这个绝佳时机。
老皇帝将身边最信任的人派了出去,留下的其他人要么早就被安国太子收买,要么就是毫不知情或是知情而不敢言。
这名将军虽对皇帝忠心耿耿,可他远在千里之外,岂不是太子动手的最佳时机吗?
姜国最终能以如此惨痛的代价将安国的铁骑驱逐出了姜国,其实也有赖于安国此次的内乱。
这名将军战败还朝被彼时已经成为安国新君的安国太子随便按了个罪名,就将其抄家斩首。
而那些受将军保护的百姓也都无不拍手称快,只因为过去这位将军被捧得太高了,百十场战疫无一败绩叫人忘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唯一的一次败绩便被百姓不容,被天下不容,只能引颈就戮。
龙阳想起这位将军,心中不自觉的闪过那齐国杜衡的脸,总觉得这二人有一些相似之处。
“川柏,孤欲派你去镇守北线,再让玄明为你的副帅辅佐你。孤记得之前你和杜衡交过手,对他的兵法有一定的了解。”
川柏双手抱拳领命:“是!臣与玄明将军必定死守北线,绝不让齐军再前进一步!”
五人告退后,龙阳便着姜泰去传他的旨意:整顿三军,半月后划拨五万兵马随川柏增援北线。
自从确定了边境增兵事宜之后,龙阳每日都很忙,已有多日未曾来龙葵的紫英殿看她了。
“殿下,”梓姜走到龙葵身后,躬身问道:“您已经盯着池子里的鱼看很久了,可要奴婢去给您备些点心,让您在这歇一歇。”
龙葵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梓姜很快便拿上了几碟子点心并一壶六安瓜片放在小几上,然后又按照龙葵的喜好张罗着放下亭子四周的帘子,在小几一侧立了一扇雕花紫竹屏风。
龙葵很快将掌中剩余的鱼食撒光,心不在焉地转身,小几上的一碟子糕点却叫她陡然变了脸色。
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了深沉的怒色,她眼中的怒气让周围随侍的丫鬟颤抖着跪倒在地,就连梓姜也不禁心头一跳。
这一切都是按照殿下的喜好布置的呀,殿下为什么会如此动怒?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龙葵身边:“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奴婢让他们再换?”
龙葵语中带怒,眼中还似隐隐有红光一闪而过:“是你把莲蓉糕端上来的?”
“是……是奴婢,以往殿下午歇都爱用……所以……”梓姜答道。
“为什么不问过我!谁准你擅自端上来的!”龙葵快步略过梓姜,拿起那碟子莲蓉糕挥手扔进了鱼池。
梓姜吓得跪倒在地:“是奴婢的失误,请殿下息怒!”
她心下觉得委屈,这莲蓉糕明明是殿下以前最喜欢的,殿下还曾亲口说过太子殿下在殿下生辰时给她做过莲蓉糕。
龙葵也想到了莲蓉糕的由来。她及芨的前几天,哥哥神神秘秘的带她去了紫英殿的小厨房,说是给她准备了生辰贺礼。
至于为什么是提前几日给,则是因为及芨当日礼数繁杂,从天明就要开始忙碌,龙葵可能无暇顾及,再者龙阳当日也要借着这个日子和大臣之子们联络交际。
兄妹二人也就这几日能稍得空闲。
于是龙阳专门请教了御厨,难的他做不来,便选了简便的莲蓉糕来做。
饶是如此,也叫他花费了多日,甚至姜国皇帝那几日还因为他进学和处理朝务不用心而斥责了他。
龙葵想到哥哥开心的跟她说起亲手做的糕点。
他们兄妹之间从来也不送什么金玉之物,只看一个心意。从此莲蓉糕成了龙葵最喜爱的点心。
可转眼,她又想起姜国城破之际,龙阳出宫守城前叫人给她准备的一碟子莲蓉糕和一小袋的朝阳花种子。
两样都是她最爱的东西。
姜国如此境况,宫中伺候的宫人走就逃的逃,死的死。所以,这样一碟子糕点是如何来的,龙葵想想也就明白了。
那天她含泪吃完了哥哥亲手准备的糕点,带着哥哥送给她的朝阳花种子,从剑炉一跃而下,和哥哥死在了同一天。
所以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碰过莲蓉糕。
扔完了东西,龙葵回过神来。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内侍,她揉了揉眉心:“都起来吧!以后不要再给我准备莲蓉糕了。”
“是!”众人齐声答道,起身后沉默的退到了亭子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