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如此不智的举动,等于是把自己与魏陵公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虽说天子会忌惮两州兵马,一时动不得他们,可也成了天子心中的一个大患。
与此同时,京畿还多了一个流言——韩绍公勾结大夏,所以大夏才会突然来袭。万幸楚王崔伯烨击退了大夏水师,否则楚州只怕已经生灵涂炭。
流言四起,群臣猜测,连京畿百姓也多有妄议。
照理说,朝廷不该放任这些流言四处传播,朝廷却不管不顾,哪怕御史台提醒了天子,天子也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再蠢的人也该看出点门道,这些流言的源头只怕就是这位少年天子。
九月初三,早朝之上,天子连发两道恩赏的诏令,一道给了韩绍公,一道给了魏陵公,连同冷宫中的两位先王妃子都放还给了两家。那两人本是先王的妃嫔,一人是韩绍公嫡女,一人是魏陵公嫡女,因为先王製衡两边势力,是以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放还两地,是恩赏,也是提醒。如今只是先礼后兵,莫要以为结成姻亲就可以谋算皇权,这天下永远是他崔凛的。
圣旨传旨二州,两隻老狐狸权衡之下,当即命两位世子带上两州的珍品,启程再赴京畿。这个时候那小皇帝左敲右打,就等谁忍不住先跳出来,好一击灭之,所以最该做的便是把小皇帝的心定一定。
既然小皇帝想要人质,那他们给小皇帝人质便好。京畿虽然危险,可只要买通一人,他们的两位世子定能安然归来。
不错,正是燕王萧灼。
只不过,两家世子派来送礼的礼官来的不是时候,九月初九这日,循例,萧灼都会跟着母亲入山行猎。所以,那两家的礼官只能暂时返回驿馆,第二日再来送礼。
“吁!”萧灼骑着照雪一马当先,突然勒马止步,拉满长弓,逆着树隙间漏下的光影,一箭穿过树隙,正中树冠之外的野鸟。
“王上好箭法!”萧破纵马跟了上来,大声夸讚。
萧灼得意一笑,道:“野鸟的肉质最是鲜美,你命厨子好好烹製,给泠妹妹送去。”
“诺。”萧破领命。
崔昭昭催马过来,打趣道:“又给弦清送去?”
“怎么是又呢,今日才第一件!”萧灼反驳。
萧破知道两位主子定是有话要说,当即往林中吹出一声哨响,命影卫们暂时退下,自己也策马退远。
崔昭昭提醒道:“行事莫要太过殷勤,免得适得其反。”
“反正礼多人不怪!”萧灼自有她的道理,“趁着现下盯着咱们的眼睛少几双,必须多多走动,让整个京畿城都见怪不怪了才好。”
崔昭昭挑眉:“仅仅如此?”
“那还有什么?”萧灼眨眨眼。
崔昭昭没有说下去,她鲜少瞧见夭夭如此上心一个人,就算是做戏,可女儿的那些神情举止并没有掺和半点假意。
萧灼觉察了崔昭昭的其他意思,当即正色道:“阿娘你乱想些什么?泠妹妹又不是什么小郎君,我与她能好到哪里去?”
“满口胡言,欠打。”崔昭昭扬弓在萧灼额头轻敲了一下,“你要真敢有点什么……”她的话戛然而止,自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萧灼逮到了话头,笑道:“女子跟女子也能有点什么?”
崔昭昭瞧女儿情窍未开,也是好事,当即换了话题:“韩绍公与魏陵公送来的礼物,你准备如何处置?”
“简单,原样送给阿凛便是。”萧灼还担心这把火烧得不够旺,她得再加点柴。
崔昭昭故作释然,微微昂头道:“今日还比么?”
“比!反正赢了阿娘有赏,岂能错过!”萧灼扯紧缰绳,作势欲策马入林,“现下我还赢着阿娘一支箭呢!”
咻!
萧灼话音刚落,便见崔昭昭一箭射落一隻飞鸟:“如今,平了。驾!”崔昭昭策马当先,将女儿远远甩在了身后。
萧灼岂是示弱的主,当下紧追母亲而去。
两人在山中行猎的同时,杨猛赶着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行往萧灼今日的行营所在。
山道难行,马车颠簸得紧。
银翠虽然已经在马车上垫了床被子,可还是担心自家郡主的身子。她关切地望向贴壁而坐的崔泠:“郡主,这送帖子的事,您等燕王回府了,或是差杨将军去送便好,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不一样。”崔泠手中握着请帖,那是她迁入昭宁郡主府的府宴请帖。
银翠的脑子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差别的,反正是拗不过郡主,她能做的便是照顾好郡主。
中秋过后,燕王府每日都会送好些礼物过来,如今只怕两车都装不下了。起初银翠对燕王还有些忌怕,可瞧见燕王每次来探视郡主都笑眯眯的,看得久了,也觉得燕王顺眼了许多。
对崔泠而言,萧灼送她的这个“其三”是再妙不过了。
这个冬日头疼的是另外三州的王公,轮不到她的父亲,也轮不到她,她的的确确可以在京畿好好过一个寒冬。
这几日她也试探地问过前来送礼的燕王府主簿,比如燕王喜欢什么一类的。主簿是燕王府的人,自然不会透露太多,可出乎崔泠所料的是,这主簿竟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堆燕王喜欢的东西,从喜欢的衣裳款式到喜欢吃的东西,一应俱全,似是故意全数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