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有负圣恩,未能保护好泽国太子,致使两国不睦, 还望陛下赐罪。”楚王最后这一句铿锵有力,那重重地一叩听得左右的官员都头皮一麻。
无妄之灾, 真是无妄之灾。
他们自忖做不到楚王想的这般心细,一路护送泽国太子, 谁能想到最后马儿会惊呢?那些趁乱试图控制马儿的马夫也跑了个没影, 难得抓到一个, 也立即咬舌自尽了。马儿都是驿站换过的,走这一程, 换过许多次。这些马夫是何时戴上□□混进来的,一处一处查到底, 也只是笔糊涂帐。归根结底, 是大雍内部有内鬼。
崔凛听他哭得发麻, 堂堂楚王,传闻中那般铁铮铮的人物竟会在这殿上哭成这样, 他想自己确实是高看了这位王伯。难怪当年皇爷爷没有选他当天子,除了打仗一无是处,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为他求情, 求一条“死罪可免”。
他一直忌惮他什么呢?崔凛越想越是好笑, 命刘公公将萧灼的第二封奏折递给崔伯烨细看:“王伯先别哭, 帮朕看看, 这是什么?”
“诺。”崔伯烨捧过奏折,震惊当地, “这……这不是……”他故作纠结, 想着到底该不该说。
“上回平澜湾大捷, 王伯的奏报就没写清楚。朕今日想要一句实话,别再遮遮掩掩,这已经不是小事了。”崔凛给了崔伯烨暗示。
崔伯烨当即凛声道:“平澜湾大战前夕,臣在军中抓到二十余名细作。在其中几名细作身上,发现了类似的徽记。严刑审问之下,他们招供,这些徽记皆源自韩州。”他还是没有直接点明是韩绍公那隻老狐狸,百官们却已哗然。
当初那些流言蜚语在京畿城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韩绍公肯把世子送往京畿为质,只怕这些流言蜚语根本压不下来。
“韩绍公世子可抵京了?”天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
礼部尚书如实答道:“原本今日可至,可世子在路上病了一场,算算脚程,只怕要后日方能抵京。”
“病得可真是时候!”天子握拳怒喝。如今京畿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这位世子要连夜折返韩州了。崔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下旨:“燕王!朕命你带领京畿卫,追拿韩绍公世子!”
“陛下,隻拿世子?”萧灼淡声反问。
崔凛也想拿那隻老狐狸,可山高路远,就算命萧灼带领全部京畿卫前去,只怕也抓不到老狐狸。韩州有水师两万,陆军常备两万,这些年来,不知这隻老狐狸私下养了多少,萧灼手里那一万京畿卫可是崔凛的最后护身符,他可不能贸然拿去硬碰硬。
“此事真不是小事。”萧灼不得不松了崔泠的手,拱手对着崔凛一拜,“已不是我国一国之案。”
崔凛倒抽一口凉气,猜到她想在这个时候把泽国太子搬出来。
“泽国有水师十万,最近韩州。”萧灼故意强调后一句话,“如若处理不当,只怕泽国水师强攻我大雍,大夏那边趁机突袭楚州,我大雍才是真正危矣。”
殿中有官员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道:“怎的突然把泽国太子也牵扯进来了?”
“泽国太子已在殿外候着,就等陛下传召,详说当日惊马一事!”萧灼话音刚落,便看向了大殿门外。
泽国太子晋祈不知何时已候在外面,正等着天子传召。
事情到了这一步,天子也听懂了萧灼的意思。如若可借泽国水师震慑韩州,让韩绍公那隻老狐狸腹背受敌,他能动用的便只有那些陆军。此事隻管闹大,坐实韩绍公的通敌之举,一旦朝廷下旨剿灭韩绍公,其他两州也不敢观望。
崔凛现下舒坦了,先前他一再猜忌萧灼,如今看来,萧灼还是当年那个敢为他挡剑的夭夭姐姐。他越想越激动,自从李妩回到他的身边后,似乎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他甚至觉得他能比父亲做得更好:“传!”
这声兴奋又年轻的呼喝,让百官们不得不重新审视龙椅上的这位天子。若是他真拿下了韩绍公,便等于解决了大雍的一记大患。他们都拭目以待,瞧瞧平日这位性情反覆的天子是否真能办成这件大事。
晋祈大步走入殿中,恭敬地朝着崔凛行了礼。
崔伯烨瞧见泽国太子无事,便等于自己已经过了这一关。他激动地望了一眼崔泠,看女儿无惊无喜,想来是早知此事。
崔泠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萧灼果然一切照着约定的行事,也算是守诺之人。刚想到这里,便觉察萧灼贴了过来,竟是勾了她的手臂扶着。
“泠妹妹身子单薄,脚又伤了,还是扶着你好些。”萧灼随口解释了一句,这里虽是朝堂,却也拦不住她心疼泠妹妹的小心思。
崔泠一时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心道:可真是脸皮厚!
萧灼尽收眼底,得意在心头,反正今日什么都办好了,就等着看戏便好,顺便给泠妹妹献点殷勤也是极好的。
自从昭宁郡主入京后,燕王与她向来姐妹情深,朝臣们也没有当回事,现下心思也都放在了劫后余生的泽国太子身上,哪里有空注意萧灼的这些小举动。
晋祈从袖底摸出一段染血碎布来,双手奉上:“孤自大泽远道而来,隻为两国盟好,奈何半途遇上了凶徒,慌乱之中,撕扯下了凶徒的衣布,在上面发现了这个。”
崔凛示意刘公公呈上来。
刘公公听命行事,将碎布呈给了天子。天子拿在掌中翻开之后,怒喝道:“又是这个老匹夫!”是的,碎布上肯定有那个一模一样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