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贼强攻京畿,燕王与大长公主联手奇计破敌,力保京畿安然。灵宗大悦, 犒赏三军,敕封大长公主护国之衔。韩贼退守韩州, 不日亡于染锈箭簇,长孙韩明自知难逃朝廷追责, 遂自立为帝, 建国大韩。
——《大雍书·韩哀王传》
朝堂之上, 弹劾燕王欺君的声音此起彼伏,虽说天子反覆强调早知此事, 可新上任的刑部官员皆是齐州的人,怎会放过这个中伤萧灼的好机会。
他们料定这几日萧灼在府中养伤, 不会上朝, 可谓是机不可失, 所以刑部尚书说得言之凿凿,直言即便功过相抵, 也该责罚一二才是。否则天下人人效仿,把欺君等同儿戏, 只怕国将不国。
刑部尚书常玉是齐王的侄儿, 先帝时候的探花, 算起来与齐王世子同岁, 今年正好三十。
“还请陛下以明正刑典, 莫要偏私。”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十余名官员站了出来, 附和于他。不是他们不懂帝心, 反而是他们很懂帝心, 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弹劾萧灼。京畿保卫一战,燕王府颇得民心,出尽了风头。甚至现下民间也多了好几首童谣,唱的都是“燕王在,大雍安”一类的话。
世上没有哪个天子喜欢听这样的话。
常玉一再坚持,崔凛也没有厉声喝止,足见这位少年天子对那些话也是在意的。
“陛下……”
“陛下准备如何责罚臣呢?”
谁也没有想到,本该在府中养伤的燕王今日竟是来了朝堂,声音一出,让御史台的官员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
崔凛望向议政殿的大殿门口,只见萧灼按剑与母亲一同走入大殿,此举让礼部尚书脱口大呼:“燕王放肆!岂能带剑上殿?!”
萧灼轻笑,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崔昭昭挺直了腰杆,朗声道:“诸位过河拆桥的手段,未免下作了点。”说着,她锐利的眸子落在了常玉脸上,“昔年常尚书高中探花,本宫也曾与你对酒一杯。那时候的常尚书胸怀天下,怎的不过数年,常尚书竟成了如此鼠目寸光的小人?”
常玉欲言又止,大长公主护国有功,确实没有半点可以弹劾的地方。
崔昭昭不屑地扫了一眼方才附和之人,扬声道:“确实,国法不可不正,我儿确实犯了欺君之罪,如若不明正国法,人人效之,则是我大雍之祸!”说着,她对着萧灼伸出手去。
萧灼“噌”地一声抽出剑来,惊得百官发出一声惊呼。
崔昭昭拿了长剑在手,喝问萧灼:“夭夭你可知罪?”
“儿知罪。”萧灼昂头回答。
崔昭昭略一点头,毫不留情地一剑刺向了萧灼腹间,剑锋入了三寸,顿时鲜血便涌了出来。
“姑姑您这是何必呢?”崔凛哪里想到崔昭昭竟会如此刚烈,当殿教训燕王。
崔昭昭拔出剑来,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昂首道:“本宫的女儿,本宫教训过了!如此,够是不够?”
常玉惊瞪双眼,昔年就知这位大长公主性情刚烈,没想到竟会在殿上剑刺亲女,来这出大义灭亲。她都做到这地步了,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众臣静默。
崔凛连忙示意刘公公,低声道:“速将燕王扶下,请太医止血。”
“臣犯的错,臣已经领了罚。”萧灼捂着腹间的伤口,转眸望向了官员们,“你们口口声声说,若是人人效仿孤,乃是大雍之祸,那你们呢?”她往前一步,气势逼人,“京畿卫浴血奋战之时,你们可曾想过出一分力?”
这些官员们大多闭门不出,召集家丁死死守门,哪敢在那种时候在京畿城中走动,万一不小心中了流矢,那可是要丢命的。
“若是人人像你们这般,京畿危险便闭门不出,敢问如此算不算大雍之祸?”萧灼再往前一步,狠狠瞪视他们,“你们又该当何罪?!”一声喝出,满殿俱惊,却鸦雀无声。
萧灼冷笑,转身坦然望向天子:“陛下以为,击退了韩贼,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这句话在崔凛听来,无疑是在问他——陛下以为,击退了韩贼,就可以鸟尽弓藏了?崔凛紧张地揪住了膝上垂裳,心虚道:“朕知道,韩贼虽死,韩明却称了王。”
“陛下承继宗祧,就如此看着贼人分疆裂土?”萧灼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句话逼上,让崔凛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并非不想平定韩州,而是经此一役,京畿根本无兵可派。
“本宫请命,募兵平贼!”崔昭昭顺势开口。
崔凛皱眉:“京畿男丁能补足京畿卫已是不易……”
“男丁不足,还有女子!”崔昭昭这话一出,群臣便议论了起来。她睨视众人,语带讽刺:“怎的?诸位不服?此次保卫京畿,本宫斩敌五千,夭夭斩敌一万有余,不服的上战场与本宫比一比!”
众臣再次噤声,论军功,大雍能比得上大长公主的唯有楚王崔伯烨。
崔凛小声道:“可是女子参军……天下从未有此先例……先皇……”
“此一时,彼一时。”萧灼打断了他的话,“若等韩明与大夏谈妥了利益,到时候叛军与大夏一同进攻京畿,即便其他三州王公来援,京畿城也是九死一生!大雍男儿可以保家卫国,女子也可保家卫国,同是大雍人,为何男子做得,女子就做不得?”
崔凛脸色变得极是难看。是的,还有大夏。今次万幸齐州与魏州的两位王公皆是遇刺,没能掺和进来,所以才能勉强保住京畿。下次一旦韩军与夏军齐攻,京畿卫根本保不住京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