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语塞,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时候还是莫要招惹燕王的得好,想来她今日只是衝着户部,不过是想翻个案子罢了,没必要惹火上身。况且,这么多箱白银都翻了出来,已经是证据确凿,户部尚书跟侍郎是死定了,没必要牵扯进去,跟他们一起死。
萧灼看裴钰噤了声,看向黛黛,温声道:“请裴主簿继续说。”
黛黛深吸一口气,这笔帐已经在她心中算了千万遍,既然上天给她这次机会,让她可以陈情当年之事,她便要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天子。她忍受屈辱活下来,为的就是这一日,她激动着,也强忍着眼泪,一字一句道:“父亲暗查过那年的国税,并非皆是入京后短少。有三十万两,在入京之前,便已一去无踪。到京后,剩余的十万两分别在那年七月初八、十三、十七日消失在了银库之中。后来,那三日看守银库的将士尸首被人寻到,便成了我父监守自盗,残害将士的铁证!”
“朝廷后来抄没我家,隻抄出十两十一钱。”黛黛说到难过处,忍不住愤声激吼,“我家的十两十一钱,可及得上眼前的一锭银子重?!如此蹊跷之处,当年刑部为何草草结案,为何早早定罪,莫不是刑部也牵扯其中?!”
常玉倒是淡定,他本就是补缺的刑部尚书,先前那两个已经早已伏法。可从抄出的家产来看,想必也逃不了干系。
崔凛并不关心这桩案子到底有多冤,他隻担心那三十万两白银,或是他从政以来的这三年国税是否还有短少不知所踪的。之前各部官员用于买罪的白银加起来,也只有数万罢了。即便只有数万,崔凛也可以拿来招募王师,如今也算是招募到了一千新兵,正跟着京畿卫每日训练。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的白银短缺,若是流往外州会养出多少叛军。回想当初韩绍公五万大军围城,崔凛不禁冒出一阵冷汗来。
“查……朕要查个明白!谁收了这笔钱!谁便是谋逆!”崔凛愤怒下令。
萧灼淡声道:“陛下,那三十万两白银落到了韩州。”
听见这句话,崔凛身子猛地一颤。
萧灼继续道:“您或许不知,陈尚书曾是韩绍公的心腹……”
“臣已经不是了!已经不是了!”陈栋慌乱叩拜,他这回说的是实话,“臣罪该万死,当年不该起了贪念,还请陛下明鉴!臣已经知罪,早与韩州断了往来!若是臣还包藏祸心,先前韩贼围城,臣定会做内应反水才是,可臣没有!臣没有啊!”
崔凛逐渐意识到萧灼真正想提醒他的事了,户部这么重要的地方,竟被韩贼安排了这么一个蠹虫……不!应当说,整个户部只怕都不干净。
萧灼郑重其事地道:“陛下,运往前线的粮草,要么在路上耽搁时日,要么便遇上了侧翻,致使战机一再延误。阿娘带着那五千大雍的姑娘们,是去给陛下平叛,收復江山的!可户部在做什么?我不信陈栋已经断了与韩州的往来,更不信户部里面没有韩贼的人!今日臣率军捉拿他们,就是想速速解决此事,否则平韩一旦兵败,京畿便岌岌可危!还请陛下,宁可错杀,不可轻放!”
崔凛向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些人确确实实触到了他的底线。即便没有任何实证可以证明当年的刺杀与陈栋有关,可崔凛心魔已生,绝对不可能留下他来,更不可能留下整个户部。
“杀。”
“遵旨!”
萧灼提剑看向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陈栋,忽然手起剑落,竟是锋利地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飞溅,染红了萧灼的衣角,也染红了萧灼的半个侧脸。
她提剑转过脸来,像是从修罗场中走出的索命恶鬼,冰冷下令:“今日犯事官员,杀。”
常玉本想提醒应当按律行事,可这个时候天子显然已经盛怒,他隻得避开眼去,不忍再看。
兵部的人看得心有戚戚,暗道那批大长公主急需的军备无论如何都要尽快送去,免得被燕王继续清算,惹祸上身。
一时之间,大隆宫门外,惨呼不绝,鲜血横流。
百姓们听得愤恨,也看得心惊。
那位平日高高在上的燕王,有着不容侵犯的杀气,冷眼看着那群蠹虫一一伏法。
礼部尚书裴钰暗自庆幸,先前没有回答萧灼的反问,不然这回又中了她的套,只怕自己也逃脱不得。
吏部官员们脸色煞白,半是因为宫门前的杀戮,半是因为萧灼投来的目光。
“户部急需官员顶上。”萧灼提醒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擦了一把冷汗,当即道:“臣……臣会马上挑选合适的人,奏报陛下批准。”
萧灼提醒吏部尚书:“还请周尚书多多上心,莫要再选一些贻害大雍的蠹虫进来。户部,是大雍的命脉!”
“多……多谢燕王提醒。”
“至于这些银两。”萧灼扬声道,“都交由陛下处置。”
“诺!”
崔凛很是满意这个结果,至少萧灼今日所为,是实实在在地站在他的那边:“阿妩。”他给李妩递了个眼色。
李妩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之前他打了燕王,现下必须安抚燕王:“都交给妾,陛下放心。”
“陛下,户部选派官员,尚需时日。现下交战在即,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允准。”萧灼演了半晌苦肉计,就等着崔凛心生愧意时再行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