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最后那六个字,萧灼隔着纸页都能感受到母亲的愤恨。先前还让她与弦清多做商议,怎的忽然又变成提防弦清了?
“韩州到底发生了什么?”萧灼问道。
萧破也不知内情,隻得将知道的事全部告知:“一、副将苏娘战死;二、楚王背信弃义,没有牵製韩州大营兵马,反是强攻秦禹城。”
萧灼听到后面那句,顿时明白了母亲的愤怒出自何处。上辈子楚王死得早,她还不及与他真正打上交道,这辈子竟是给母亲留了一个背刺的小人。
萧灼恨得牙根发痒,大抵猜到些内情,可为了确定她没有猜错,再问道:“苏娘为何会战死?”
“她与公主先行探查大营四周,却遇上了刘泊的大军。”
“韩州那个刘泊?”
“是。为保公主安然退回大营,苏娘跟二十余名女兵,尽数战死。”
“刘泊应当在韩州大营,突然率军出现在那里,定是一早就收到了风声。”萧灼冷笑,果然与她想的一样。明明约好楚王对峙牵製韩军大营兵马,没想到竟是被楚王利用,放出风去,让刘泊率军狙击赤凰军,好让他趁机进攻秦禹城。
好一个楚王崔伯烨!
萧灼脸色沉郁。
萧破知道每次王上如此,绝对是想狠狠报復回来。
现下韩州局势错杂,萧灼也不好先对付楚王,毕竟京畿城里还有一隻碍眼的老狐狸等着收拾。杀人也要有个先来后到,萧灼强忍下怒意,必须一步一步来。
“阿娘没事吧?”萧灼关心这个。
萧破点头道:“王上可以放心,公主没事。”
“她一定要攻打碎叶城么?”
“公主决定的事,王上知道的,没人可以左右。”
萧灼轻叹,认真道:“也罢,阿娘久经沙场,定能想到击破碎叶城的法子。你与京畿卫都辛苦了,今日先下去歇着。”
萧破领命:“诺。”
萧破带人救援是一日,回来又是一日。明日便是晋祈的生辰,她也要早做准备才是。那隻老狐狸定会对吃食警惕,所以明日要哄他吃下那些食物,只怕要费点心思。
老狐狸身边那个叫楚钧的是个江湖老手,万一他看出什么端倪,突然发难。萧灼想,定要多做一重准备。
萧破带三百京畿卫以保护泽国太子为名,戍卫在九衢酒楼外,此是外应。内则必须安排玄鸢近身护卫,以防楚钧突然发难。
萧灼想定之后,便着手去准备。曲红是医者,所以熟知各种食材的药性相衝,她本不该沾染这些杀人之事。只是谢宁的道,也是她的道,既然谢宁张了口,她自当帮谢宁立下一功,争取到燕王的信任,摆脱这种软禁的日子。
萧灼自然不会隻依靠曲红一人,食材可相衝,毒、药也当备之。燕王府的暗牢里,可还囚着一位许公子。那可是齐州医学世家许氏的少主,他若想活着离开京畿城,必须讨好萧灼,所以萧灼向他详问毒、药,许渊也只能尽数告之。
万事俱备,只差这出鸿门宴唱罢。
第二日,京畿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极目望去,一片空蒙。
软轿就停在燕王府外,萧灼穿着鹤纹王服,掀帘弓腰入了软轿,坐定之后,掀起轿帘,对着轿外执伞的玄鸢道:“起轿吧。”
“诺。”玄鸢穿着王府府卫的轻甲,是萧灼今日唯一带在身边的人。
萧破一早就去了京畿卫的府营,调集了三百京畿卫先行前往九衢酒楼值卫。
“若是不敌,性命第一。”萧灼没有立即放下轿帘,她对着玄鸢微微轻笑。
玄鸢怔了怔,她这条命从她记事起,便隻记得是用来效忠君上的。所谓死士,岂能惜命?可自从跟了燕王之后,燕王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纸伞之下,玄鸢不自然地紧了紧伞柄,低声道:“王上性命,当放第一。”
“方才那句话,是王命。”萧灼认真提醒。
玄鸢不敢违抗:“诺。”
萧灼轻笑:“玄鸢,多与银翠学学。”
玄鸢惑然:“学什么?”
“慢慢学,等你学会了,自有答案。”萧灼莞尔,对着她眨了下右眼,便将轿帘放下了。
玄鸢现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软轿一路前行,她便执伞跟了一路,也琢磨了一路。
当软轿在九衢酒楼前停下,玄鸢方才回过神来,自忖不该一路出神,没有尽心注意软轿两边的情况。若是路上跳出什么刺客,她的失神只怕要酿成大祸。
萧灼掀起轿帘,玄鸢便把纸伞移了过去,歉声道:“王上。”
萧灼蹙了蹙眉,想来玄鸢还得好好教,方能真正放下死士的身份。只是,绝对不是现在。这会儿她的心思已经飞至了不远处,那有辆熟悉的马车刚好停下。
她倒是很期待,两日不见,她的弦清今日会是什么打扮?
车帘缓缓掀起,那葱葱玉指她是认得的。
正当她凝神一顾时,金昊那个老头子却先一步钻出车帘。萧灼顿觉扫兴,偏过头去,低声暗骂了一句:“老不死!”
玄鸢听得清楚,看向金昊时,眼底多了一抹杀意。
金昊注意到了这边的萧灼,目光复杂,却笑了笑,接过小厮递来的纸伞,径直走了过来,恭敬地垂首一拜:“见过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