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蓦然打断了萧灼的话:“燕王慎言!我家主上……”
“大胆!这是京畿,是大雍的王都!这里只有一位主上,便是新君!”萧灼按剑往前一步,目光凛冽如刀,“谁给你的胆子?你去问问你家魏陵公,心中还有没有大雍的律法?”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竟连驻防隔壁的齐王兵士也听得清楚。
大将愣了一下,燕王所言,一桩一件皆是大罪,他可不敢随便应声。毕竟入京之前,魏陵公就特意吩咐过,大局未定之前,务必谨言慎行。
萧灼说这些,就是为了敲打魏陵公。若想要天下,就得先守法,若想要皇位,就得先扮好臣子。
“楚王的军队来得最迟,驻军的地方最是狭窄,可他们从未踩踏一棵稻草,颇得百姓喜欢。”萧灼故意提醒大将,“他可是带了两万人来,加上孤的京畿卫,你觉得你今日杀得了孤么?”最后这句话戳在了大将的心坎上。
大将心头一颤,早就听闻燕王萧灼是个狠角色,今日初见还以为是个见面不如闻名的姑娘家,没想到竟是自己错估了她。若是逼她提前站了队,只怕要误了主上的大事。大将权衡之下,咬牙给副将递了个眼色。
副将懂事地将今日踩踏稻田的十余名兵士押了上来。
大将肃声道:“这几个新兵蛋子不懂事,我这就狠狠教训!”
“不劳将军动手。”萧灼按剑走近十余人,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庞,“大雍近年兵灾连连,你们每日吃的军粮,都是百姓们辛劳种出来的活命粮。你们是大雍的兵,应当爱护大雍的百姓,岂有践踏百姓稻田的道理?”
这话一出,十余人本来还不服气,竟是都哑了口。
“民以食为天,你们断人生路,孤本该斩了你们,以儆效尤。”萧灼这话说到这里,他们都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自忖燕王断不敢在魏州军的大营里太过放肆,就由着她骂上两句便好。
“今日,孤给你们一条生路。只是,律法不能废,罚是定然要罚的。”说着,她回头对着京畿卫看了一眼。
十余名京畿卫持戈上前。
“杖二十。”萧灼轻描淡写地说完,大将当即反驳。
“燕王,重了!”
“是要孤去把刑部的常尚书请来,与你讲一讲大雍的律法么?”萧灼不悦反问,“还是你们魏州的兵可以肆意妄为到无视大雍律法?”
大将哽了一下,隻得默许,看着这十余名魏州兵士趴到在地,准备杖刑。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们也只能忍着,心头暗暗记恨萧灼,他日齐王得势,燕王必定会被褫夺京畿卫的掌控权,到时候他们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死丫头!
可惜,他们都轻看了萧灼,也轻看了京畿卫下手的狠厉。
能杀之人,为何不杀?
萧灼淡淡挥手,示意京畿卫行刑。
只见京畿卫纷纷调转长戈,以长柄狠砸这十余人的脊骨,就一下,便听见骨碎之声响起。这十余人纷纷口吐鲜血,已是去了半条命。
大将听得头皮发麻,连忙喝止:“燕王!这是做什么?如此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
“他们若不犯事,岂会有此横祸?”萧灼冷嘲,“可真是笑话,你身为将领,带出这样的兵,还敢质问孤,这是做什么?”
大将恨声道:“燕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才说完这句话,喉咙前便多了一柄长剑,剑锋的寒芒凛冽,只须往前半步,便能刺入他的喉咙。
萧灼剑指着他,一字一句道:“孤镇守京畿数年,上对得起先帝,下对得起百姓!你们能视百姓为草芥,孤视不得!你要孤饶他们,他们今后会饶孤么?”
当兵士的声音逐渐失去,二十杖打完,这十余名兵士已是断了气。
萧灼觉察营中的魏州兵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她暗自记下,这些兵已不是大雍能用的兵。
“再敢犯事者,同罪论处!”萧灼说罢,撤回长剑,带着京畿卫扬长而去。
大将脸色铁青,当即吩咐副将把今日之事告知已经入京的魏陵公。他们现下动不得萧灼,魏陵公定有法子动她。
萧灼离开大营之后,翻身骑上照雪,并无手刃这些不法之徒的爽利感。她面色凝重,回首深望了一眼魏州大营里的这些兵马——本该是大雍的子弟兵,却被那几个不省心的带成了如此跋扈的私兵。
留不得,一个都留不得。
她握紧了缰绳,策马缓缓前行。这边小胜一局不足挂齿,今日宫中那一场,才是真正难打的仗。
“萧破。”
“属下在。”
“去郡主府送个信。”
萧破策马靠近萧灼,听她压低声音叮嘱了两句,又往他手心里塞了些什么。
“诺!”
“第二件事。”
萧灼给萧破递了个眼色。
萧破重重点头,意味深长地往魏州军大营望了一眼。
“难么?”
“王上放心,此事属下定能办成。”
“嗯。”
萧灼得了萧破这句话,便踏实了七分。
“宫中……”
“孤自会应付。”
萧灼说得淡然,其实她知道今夜的大隆宫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大隆宫是大雍皇城所在,也是三代帝王修筑的皇家园林。自宫门而入,笔直的前庭宫阶层层而上,每往前走一步,便离政治的中心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