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已死,城中残部只能投降,迎入赤凰军。
熙平四年,八月一日,大长公主崔昭昭击破擎天城,韩州宣告平定。哀王韩明,粉身碎骨,王殿尸山血海,不忍直视。随后,崔昭昭就地驻军,重修擎天城,释放战俘归家务农,收编韩州水师一万有余,开始整顿韩州各地防务。
——《大雍书·赤凰昭公主传》
依律,她该凯旋归京,参与新君登基大典。所以安排好风青萍接手韩州事宜后,她便命人准备战马,准备亲率一百骑兵赶回京畿。
最好可以提前一日抵达京畿。
“驾!驾!”她穿着轻甲,催马前行,心口处的那封染血休书好似烧红的烙铁,一直滚烫着她的归心。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有许多话想与阿九说,这封投名状太过炽热,足以将萦绕她心间多日的猜疑烧得干干净净。
她又一次猜忌了她,她的阿九却从未背叛她。
愧疚与思念交迭一起,烧得她的心不住绞痛。“不疑”二字,看似简单,可做起来太难,尤其是她这样的人。
阿九会怨她么?
这个问题不断在脑海里盘旋,崔昭昭心急如焚,催动马儿继续前行,带着一百轻骑,穿过黝黑的山沟,朝着大雍最繁华的京畿城驰去。
星河万里,漫天星辰璀璨耀眼。
孤冷的天牢之中,金盈盈朝着那逼仄的小窗望向牢外的天幕,她望着天幕中最明亮的星辰,莞尔喃语:“殿下,我等你凯旋。”
李琴担心她受凉,赶紧给她送上一盏热茶:“九姑娘,来,喝杯热茶暖暖。”
金盈盈接过热茶,坐到了李琴身边,望着这空荡荡的天牢,笑道:“我心里烫着呢,不会着凉。”
李琴心疼地看着她的脸,后日便是小郡主的登基大典,她知道金盈盈定想亲眼看看小郡主君临天下的模样,无奈困于天牢,大抵九姑娘也会遗憾吧。
“要不奴婢去求求燕王?让她想想法子,让九姑娘后日悄悄出去……”
“那两个孩子走到今日已是不易,就别给她们添乱了。”
金盈盈含笑拒绝,她的弦清,她知道会有多耀眼,不仅是后日登基那一刻,还有往后的青史之上,定会浓墨重彩地留下一笔。
“可是……”
正当李琴还想再劝时,天牢的大门被人打开。
萧破提着灯盏,引着萧灼入了天牢。
待两人走近之后,李琴连忙起身行礼。
“参见王上。”
“不必多礼。”
萧灼给萧破递了个眼色,萧破放下灯笼,便退了出去,将天牢的大门关上了。只见萧灼从袖底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李琴:“这是弦清所托。”
听见这话,李琴赶紧把小盒子递给了金盈盈。
金盈盈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把木梳。她哑笑了然:“非要冒这个险么?”
“她想舅母亲手给她绾髻。”萧灼胸有成竹,“大隆宫是我的地盘,这点小事,举手之劳。”
金盈盈点头道:“真是拗不过你们这两个孩子。”
“后日,崔叔泗一定会连同刑部发难。”萧灼提前告知,“不过舅母可以放心,我与弦清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金盈盈欣慰点头:“有商有量,应当如此。”
萧灼怔了怔,总觉得这话听来颇是悦耳。
“王上。”萧破突然匆匆从外进来,低声对着萧灼道,“大长公主已进京畿。”
“阿娘终于回来了!”萧灼大喜,“舅母,我就不陪你聊了!明日这个时候,我命萧破来带您出去!”
“嗯,去吧。”金盈盈也是满心欢喜,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生怕被萧灼听出什么端倪来。
萧灼已经数月没有看见母亲,是真的想得紧,当下便带着萧破离开了天牢。就在他们走出大隆宫宫门时,老远便瞧见了母亲一骑飞驰的踪影。
萧灼眼眶微烧,心道定是阿娘想她得紧,在燕王府看不见她,便赶来这里找她了。萧灼激动地往前小跑两步,看见崔昭昭翻身下了马,便张臂准备一抱母亲。
哪知母亲竟是白了她一眼,急问道:“人还在天牢么?”
“啊?谁?”萧灼的动作僵在原地。
“金盈盈!”崔昭昭的语气颇是急切,在萧灼听来,好像还有点愤怒。
萧灼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她在是在……可你也该先抱抱我呀。”
“别孩子气,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崔昭昭没有搭理她,看向萧破,“带路,本宫今晚要先审她!”
萧灼脸色骤变:“阿娘!你别乱来!”
“让开!”崔昭昭拔剑出鞘,杀气腾腾,像是变了一个人。
萧灼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阿娘你这是……”
“带路!”崔昭昭瞪视萧破。
萧破为难地看看萧灼:“王上这……”
“带!路!”她的剑锋已然抵上了萧破的喉。
萧破心弦绷紧,知道今日的大长公主是认真了。
萧灼一时不便解释金盈盈一事,隻得给萧破递个眼色,让他带着母亲进去,她悄悄地跟在后面,就怕母亲一时激动,闹出什么大事。
阿娘到底在恼什么?
明明舅母一直是帮她们的人,为何阿娘会这般生气?
她跟着母亲来到天牢门前,萧破命人打开了牢门,崔昭昭一步踏了进去,反手竟将萧破与萧灼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