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姐姐。”金沅对着黛黛撒娇,“今日就不能歇一日么?”
“今日歇一日,今日的帐便只能留到明日,明日复明日,如何能算得完?”黛黛语气严厉,“让你留在县主府,帐定是算不完的,所以,今日我算我的,你算你的,在我这侍郎府算完帐目,我再命人送你回去。”
金沅苦笑嘟囔:“我也不是每次都偷懒。”
“是,我若不盯着你,你准偷懒。”黛黛似笑非笑,“走吧。”
“哦。”金沅忍笑,似是得逞了什么。
菀菀沉重地叹了一声,松了帘子,提裙下了马车。
李七拦住了她:“夫人要做什么?”
“选日不如撞日。”菀菀轻轻扇动团扇,望着侍郎府大门,“既然遇上了,便该进去拜访。”
李七迟疑片刻。
菀菀提醒李七:“殿下的大事可耽搁不得。”
李七是知道这位宠姬的手段的。旁人隻知太子重色,所以才会喜欢这个妖冶动人的美人,却不知太子李轩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她经常旁敲侧击地献策,既不会招惹太子忌惮,又恰好帮助太子解决了问题。太子喜欢这种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加上菀菀是大雍卖过去的舞姬,曾经出身风尘,这种女人自是不会有背景的。既然没有背景,男人的宠爱便是她唯一的生路,所以李轩相信这个女人不会蠢到自掘坟墓,他也不怕这女人偶尔犯蠢,毕竟要她的命就像是捏死一隻蚂蚁。
大夏给了她生路,大雍却给了她一个不堪的过去。
孰轻孰重,傻子都会选择。
菀菀整了整衣冠,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她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薄纱,轻纱笼在她的白脂一般的玉臂上,让人忍不住心生杂念。尤其她底下穿的是红花肚兜,透过薄薄的外裳,依稀可见红花的纹路,寻常男子见了,定会心痒难耐。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人爱的尤物,如若当初她没有动真心,没有与黛黛相约逃走,京畿城应当有两位花魁,一位是黛黛,另一位便是这菀菀姑娘。
三年前她才十六,清纯之中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轻轻一笑,便能勾魂夺魄。那时候的她尚不通人事,与黛黛初尝情爱之后,便像是着了魔、上了瘾,时常不知餍足,撩拨得黛黛一次又一次的失控。
她爱她,爱得不管不顾,炽热而勇敢。
菀菀以为只要离开了京畿城,她便能与黛黛平安相守一世。终究是她天真了,也终究是她错估了人心的险恶。
想到这里,菀菀强行命自己打住,不要再想那些过去之事。她来京畿,为的是太子,更是自己往后的荣华富贵。即便她不想承认,她也强烈的想从黛黛口中得到一个让她更恨她的理由,好让她彻底断情绝爱,毫不犹豫的卖国求荣。
菀菀摇着扇子走近侍郎府大门,笑吟吟地对着门口值卫的府卫道:“烦请二位官爷帮奴家通报一声,问问裴侍郎可还记得昔年的菀菀?”
“你是?”府卫上下打量她,一半是因为好奇,另一半是因为她生得太过动人。
菀菀知趣地往府卫手中塞了两锭银子,撒娇道:“求求官爷啦。”
府卫重咳了两声,一个向一个递了眼色,另一个依依不舍地转身入内通传。不多时,那人便跑了出来,肃声道:“裴侍郎说,不认识什么菀菀姑娘,还请姑娘尽快离去。”
菀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怔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李七及时道:“夫人,天色不早了,兴许大人是贵人事忙呢,还是找个地方落脚为上。”
“也是,兴许贵人事忙呢。”菀菀怏怏然自语,终是跟着李七上了马车,渐行渐远。
自从得知菀菀求见的消息,黛黛便一反常态的魂不守舍。金沅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了,她看出了黛黛的不对劲,低声道:“若是旧识,不妨差人请她回来。”
“若是她早来三日,我会请她进来。”黛黛苦涩叹息,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金沅,“这三年来,我托了人到处找她,没想到最后还是在刑部的卷宗里找到了线索。这个人牙子犯了事,判了流刑,我托刑部的小吏誊写了卷宗与我,书信的第二页,便是那人牙子最后一批卖出的姑娘名字。”
金沅很快便看见了“菀菀”二字。
世上人牙子无数,尤其是这种私卖的黑货,哪怕她托了老鸨去找,也是一直杳无音信。若不是她当了官,有了些许人脉,也不能从刑部的这些小案子里面着手调查,从而得到这一点消息。
“她是谁?”金沅似懂非懂。
黛黛倒是坦荡:“我这样的风尘姑娘,自入风尘的第一日,便绝了嫁个良人的念头。同病相怜,互为慰藉,自然一来二去便动了真心。”
金沅神色凝重,心绪复杂:“那为何不认她呢?”
“这个案子所涉的姑娘,都是卖去大夏的姑娘。”黛黛语气沉重,“这个时候突然登门,我总觉得……蹊跷。”
金沅自得知阿姐崔泠与燕王有情后,对两女相悦之事已经见怪不怪。只要真心实意,此事又不会祸及旁人,又何须对这种事指指点点,愤愤不平呢?况且,经历了父亲那些糟心事后,金沅是害怕嫁娶之事的。如若嫁过去,最后落得跟母亲一样的下场,她宁可不嫁。如若能像阿姐一样,得到燕王那样的万千宠爱,与女子相爱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