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看卢巧的目光也变得明亮起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青云帮那些亡命之徒恶意栽赃。”
“确实如此。”卢巧重重点头,“主簿已经拿下,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民女斗胆,在他嘴巴里勒了条麻绳。”
崔泠满意大笑:“做得好!”得卢巧查到这些,便可以佐证她的猜想。这个侍郎府的主簿,一定是夏且的心腹,定然知道不少夏且的旧事。这样的人,更适合当齐州那边的眼线。也是目前这桩案子唯一的突破口。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崔泠也必须做点什么。于是她亲自走向夏且,亲手将夏且扶起,歉声道:“朕今日险些错怪了你,朕明日便下诏罪己,答应你之事,朕现下就开始查。”说完,她看向玄鸢,“杨猛将军尚未与燕王离京,玄鸢,速去把杨猛将军请来,朕要先彻查此事。”
“诺!”玄鸢领命退下。
黛黛担心道:“青云帮的案子……”
“此案必须公审。”那些人大抵会以为崔泠不敢打草惊蛇,可越是如此,崔泠越不能暗查,即便光明正大的查根本查不到什么,可天子的态度必须抢先放出来,才能站在舆论的製高点,“明日朕会下令刑部严查此案。”
刑部是齐王的人,拿这个案子打齐王的脸,也算是一招反客为主。
夏且没想到女君处决竟会如此果断,还没回过神来,崔泠又道:“来人,赐座。”她看看外面的夏且妻子,又看看不远处的小儿,堂堂九五之尊,竟是纡尊降贵地在小儿面前蹲下,温柔地摸了摸小儿的脑袋,哄道:“朕凶到了你,是朕不好,不哭,不哭。”
天下从未有天子认错的道理。
更何况,天子还向一个小娃认错。
夏且惶恐无比,连忙道:“陛下!莫要折煞小儿!”
“朕与那些君王不一样。”崔泠直起身来,微笑看他,“君王也是人,是人便会犯错,犯了错便该认错。若是君王凌驾于律法之上,肆意妄为,便会毁了国家的律法根本,此乃大祸!朕就要从朕自己开始,夯实大雍的律法,不枉杀一人,也不放任一人。夏侍郎,都说人以群分,朕希望身边能多几个像你一样的重情义之人。”
夏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对着崔泠一拜。如若女君当真严惩了楚军中的兵痞,还了义兄一家的公道,那他夏且第一个站出来真正臣服这位大雍女君。
势必君臣同心,共济大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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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君臣
杨猛在京中候了好几日, 燕王迟迟不动身,女君也不召他入殿详谈战略,这两日实在是过得无趣, 每日便会贪上两杯。听到女君突然传召,他几乎是从榻上滚下来, 脸上醉色未消,茫茫然不知该先整理衣冠, 还是先换上官服入宫。
他窸窸窣窣的墨迹了片刻, 酒是醒了大半, 神志却没有全部清醒。入殿之后,他脚步虚浮, 隔着老远便能闻见他身上的酒气。
崔泠的目光变得肃杀起来,与大夏的战事将起, 身为楚州军目前的最高将领, 岂能在京畿如此酩酊大醉?
“杨将军, 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大醉?”
杨猛赔笑道:“陛下莫怪,末将只是偶尔贪杯, 今日之事,定然下不为例。”
“玄鸢。”崔泠可不会与他下不为例, 错了就该罚, 军中如是, 宫中亦如是。
玄鸢上前:“臣在。”
“拖下去, 杖十四。”崔泠挥手下令。
杨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即跪地道:“陛下!末将不日还要与燕王带兵出征,若是骑不得马……”
“你是在威胁朕么?”崔泠缓缓站起, 鎏珠摇曳, 眼底已是杀气腾腾, “还是说,你以为整个楚州军只有你一个能用的大将?”
杨猛先前是见识过崔泠厉害的,看见这个阵仗,哪里还敢反驳,当即拱手道:“末将知罪!”说完,他便顺从地任由玄鸢带出殿去,实打实地捱了十四杖,然后一瘸一拐地被京畿卫扶着走回殿来。
“赐座。”崔泠冷声下令。
银翠递了眼色给刘公公,刘公公当即召唤内侍端了软椅进来,小心地扶着杨猛坐下。
杨猛的屁股已经开了花,站着痛,坐着也痛,可既是女君恩赏,即便这是把刀子,他也得坐下去。
“嘶!”杨猛坐定之后,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崔泠又道:“令曲院首一会儿给杨将军治治。”
“是。”刘公公知趣地退出了殿去,找曲红去了。
赏罚分明的架子是摆完了,正事也当端上台面了。崔泠悄然打量静默多时的夏且,看他舒了眉头,她也舒了眉头,沉声道:“楚州军治军严明,天下皆知,朕近日却听闻了一桩大案。同生共死的战友,竟在兄弟战死之后,强占兄弟的田产,欺辱人家孤儿寡母,是何道理?”
杨猛听到这里,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忙给崔泠递了个眼色:“陛下,这案子就交给末将处置吧。”
“你知道什么?”崔泠逼问。
杨猛认真答道:“末将保证,一定把此事办好。”
“把人交出来。”崔泠直接下令。
杨猛犹豫地看看殿中的其他官员,黛黛是女君的心腹,可这位礼部侍郎夏且绝不是楚州的人,还有那个陌生的小姑娘卢巧,他为难地左顾右看:“可否容末将私下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