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将斟满的茶盏移近,微笑道:“殿下是担心北境的海战么?”
“冬日难战,大夏虽说来势汹汹,却也不敢一来就投入全部的战力。”崔昭昭对夭夭的本事是信得过的,“不管楚州兵有多难收拢,至少朝廷委任夭夭的那两万水师是实打实落在手中的,只要夭夭善用这两万水师,北境一时半会儿是安全的。”
慕容九将崔昭昭手中的军报拿下,搁在了一边,坐到了她的身边:“殿下还在担心许氏?”
“这一战赢得太过容易。”崔昭昭是不安心的,“虽然许氏上下,连同那个逃了的前院首都已伏法,可是我总觉得此事并没有结束。”
“他明明可以不用等的。”这是慕容九最想不明白的地方,“明明他可以先一步放出流言,数落弦清有违天道,占据先机。”她后来亲自审问过许氏相关人员,崔潮押送上京之前,她也问过崔潮。他们都说,劝过许复先下手为强,可许复并没有听之,隻道了一句“再等等”。照说许复能在四处放火,足以证明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怎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延误时机,致使一败涂地。
崔昭昭找不到答案,一直耿耿于怀:“他究竟图什么呢?”就为了一个“自古如此”,就能疯狂至此么?
“图什么呢?”慕容九喃喃低语,人心难测,许复已死,许氏已经覆灭,还能向谁询问这个答案呢。
崔昭昭忽然灵光一闪:“许渊!”
因为他跟着黛黛远赴魏州赈灾,算是戴罪立功,所以崔泠特赦了他的死罪。可以说,他是许氏唯一活着的人。
慕容九点头道:“待魏州灾祸结束,或可将他请来齐州。”
“我正有此意。”
“此事可以先放放,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处置另一事?”
慕容九拿出了一本名册,放在了崔昭昭面前。
崔昭昭翻看之后,发现都是齐王女眷的名字:“这些人留在齐州不妥,尤其是这个。”她的手指轻叩崔淞寡妻的名字,“她已有身孕,若是生个男孩,便是齐王府唯一的男丁。”
“这可是齐王的资本,也是皇太女殿下他日的竞争对手。”慕容九提醒崔昭昭,“不可留在齐州。”
崔昭昭轻笑:“放心,本宫会找人将她们全部送去京畿。”分封诸王,本就不利天子统治。父皇当年是不得已为之,终是招致了现下的战祸连连。异姓王不可封疆,同脉之王更不能封疆,必须全部留在京畿,受京畿卫节製,方能保证天子的龙椅稳固。
“你这是把烫手山芋抛给了弦清。”慕容九笑着打趣。
崔昭昭委屈道:“啧啧,还嫌本宫的活不够多么?两州军务啊!两州……”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容九的手指抵住了唇。
只见慕容九自袖底拿了圣旨出来,笑道:“往后要多一个魏州了。”
“……”崔昭昭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慕容九把圣旨往边上一放:“魏州闹瘟疫,死了不少人,魏陵公的有些后裔也没能逃过此劫。弦清下旨,请裴侍郎专车护送魏陵公剩下的后裔入京避祸,魏州的政务可由朝廷安排郡守打理,可军务总得有人管呀。殿下,你说你跑不跑得了?”
崔昭昭扶额:“你家弦清可真会给本宫找活干。”
“不是还有我么?”慕容九的肩头抵上崔昭昭的肩头,“昭昭管兵,我管银子。”
“看来,慕容老板有新的商行开了。”崔昭昭含笑反问。
慕容九得意昂头:“韩州十家,齐州十三家,魏州七家,这只是开始。”
崔昭昭故作叹息:“敢问慕容老板,何时与我洗手作羹汤啊?”
“不必何时,就在今日。”慕容九说完,拍响三声掌声,便有婢子端入了晚膳,次第放在了不远处的食案之上。
慕容九先行起身,对着崔昭昭递去手:“恭请殿下用膳。”
“都是你烧的?”崔昭昭牵住她的手,站了起来。
慕容九微笑答道:“有的是,有的不是。殿下不妨试一试,看看能猜中几个?”
“如此,本宫来试一试。”崔昭昭来了兴致,便与慕容九入座食案,有滋有味地开始用膳。
第二日清晨,四辆马车停在了齐王府外。
不多时,齐王女眷便纷纷上了马车。赤凰军把细软收拾放上最后的木板车后,便开始护送齐王女眷们往京畿去了。
崔淞的寡妻是个怯生生的姑娘,她的出身无人知晓,隻知是崔淞无意中看上的舞姬,只有个小名舞柳。崔淞的生母是齐王的小妾,出身江湖,因为在府中颇不起眼,大家都忘记了她原来的名字,已经习惯唤她虞夫人。
齐王正妻因为受不得子嗣接二连三的夭亡,最后一病不起,在赤凰军入城之前便已逝世。其他姬妾清一色的儿子夭亡,隻留下了几个女儿。这些女儿朝廷都循例封了县主,最大一个不过十六岁,最小一个只有三岁,都跟着母亲一同上京。
舞柳与虞夫人同车,她惴惴不安地抚着小腹,不敢多看身边的虞夫人。
虞夫人的手掌忽然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违和的凉意:“他是阿淞唯一的血脉,你得给我怀好了,千万不可出什么意外。”
“诺……诺……”舞柳显然是害怕她的。
虞夫人眸光复杂,目光死死盯着她的小腹:“我的好孙儿啊,可要好好长大呀。”说完,掀帘看向马车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