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水师分为四阵——前军、左军、右军、后军。前军是十艘速度最快的隼舰,每舰上配备火炮十门, 将士一千。每名将士身披重甲, 腰配长刀与火铳, 皆是衝在最前面的先锋悍兵。左军与右军各有三万,战舰各五十艘。战舰是大夏最精锐的火龙舰, 每舰有火炮四十,因为战舰本身负载就重, 吃水颇深, 所以每艘战舰上只有兵士六百, 人人着轻甲, 持火把, 隻用上火弹与点信子。后军是太子李轩亲自压阵,八千弓箭手所在的八隻轻楼船在前, 两千盾兵所在的四隻重楼船分别戍卫在李轩龙船的前后左右, 剩下的两万步卒, 皆是登陆后的攻城主力,在李轩后面的十艘寻常战舰之中。
海战无法近身作战,所以火炮是第一战力。如何运用水师战舰,如何摆出利我不利敌的军阵,这是水师统帅的最难之处,也是评说一个将领配不配当水师统帅的最关键所在。
大夏太子李轩是身经百战之人,浅试交锋之后,他已大致获得大雍水师的炮火射程范围。并非没有探子给他打探这些,而是探子探得的要听,身为统帅也当试一试,分辨真伪。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场大战拉开序幕之前,其实胜算已经注定。没有哪个将军是因为勇猛所以不败,之所以不败,是因为这位将军善于总结与观察,早早的就把得来的消息做了真伪分辨,并且制定出一个可行又高效的战策。
李轩是个自负的人,却并不是个衝动的人。大夏天子膝下儿子众多,好些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李轩可以在东宫那个位置上坐这般稳,并非是他够狠,而是因为他够聪明。
两军的火炮射程大体相同,摆在他面前的就两个选择。要么用绝对的战力,碾压大雍水师,即把火龙舰排布在前,仗着人数与战舰的绝对优势,一阵猛攻,碾碎大雍的防线;要么就取巧,用隼舰的灵巧快速,直插大雍防线最坚固的所在,以最快的速度撕开一个口子,然后配合左右两军的猛攻,前后夹击大雍。
毫无疑问,猛将会选前者,李轩只会选后者。
他端着热茶坐在甲板之上,泰然自若地用茶盖拨动着浮沫,耐心地等着前军撕裂大雍防线的消息。
菀菀一去不回,还断了音讯,李轩想,这女人要么就是被人识破杀了,要么就是背叛了他。若是后者,菀菀跟着他在海上行了大半月,多少是知道点水师内情的,所以他可不能赌这个变数。此战已经对峙太久,也是时候速战速决,早些了结此战。
寒风拂面而来,吹得脸一阵刺痛。
李轩抬袖试了试风向,满意地点头一笑。他的大军可是顺风而下,占着天时,火炮与飞箭的射程还能远上一些,只要风帆扬起,船的速度也可以比往日快上许多。
此乃,天助我也!
“殿下,前线回报,大雍开始布阵拦截隼舰了!”斥候接到飞鸽传书,立即回报。
李轩眯眼轻笑:“何人领军拦截?”
“燕王萧灼。”
“呵,没想到啊。”
李轩确实是没有想到的,一个被女君打发来北境的燕王,不过入营月余,便敢带兵阻击。带兵是需要时日的,不仅是为了熟悉,还为了收拢人心。楚州水师都是楚王的人,燕王久在京畿,又是个女人,即便本事再大,短短月余决计建立不起威望来。没有威望,便等于没有人和,不占天时,又失人和,李轩用脚指头想,都认定萧灼必败。
萧灼图的就是一败,愁得是如何败得漂亮。
同一时间,萧灼掰了一瓣橘子喂入口中,远望天边出现的战舰黑影,讚许道:“又甜又冷,好吃!”
萧破劝道:“王上还是喝点热茶吧。”
“总要先适应寒意才是。”萧灼摆手,回头看了一眼破了好几个洞的船帆,叹息道,“这些老船,最后落个葬身海底的下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萧破忧心忡忡:“王上,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不急,再等一会儿。”萧灼摆手。
萧破左右看看,附近九艘旧舰上的兵士都撤得差不多了。今日对面顺风,速度比计算的快得多,如若不趁现在先退,恐怕有危险。
“王上!”
“给,尝尝。”
萧灼给他掰了一瓣,笑嘻嘻地看着他。
萧破正色道:“王上安危重要,请恕属下无礼!”
“大雍的安危才是最重要。”萧灼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萧破的钳製,认真答道,“现在发现船上无人,他们舍了我们,去衝击其他防线,孤的第一步就输了,而后那些计略,便全部落了空。”
萧破自知燕王说的有道理,可是他就怕撤退慢了,毕竟撤退的小舟速度决计比不上隼舰,最后就只有一个下场——隼舰撞碎小舟,他与王上淹死在这片海域。
“时候差不多了。”萧灼把剩下的橘子全部吃完,便解下了身上的斗篷,翻了个面竟是鲜红之色。
萧破看着她将这鲜红的斗篷披在身上,耀武扬威地走上主舰的高处,自若远望。先前只是黑点的隼舰已能看清楚阵势。
“萧破,你猜他们的瞭望斥候瞧见孤了么?”萧灼含笑问道。
萧破看见远处的水师军阵,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王上,该走了!”
“不成,得让他们知道孤在这里!”萧灼微笑着摸出火折子,吹燃之后,走去最近的一门火炮处,点燃了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