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亡与不亡,并非现下最重要的事。
当务之急,是要遏止大泽侵吞大雍,让大夏立于不败之地。大夏这次水师损失的尽是精锐,若能找准时机抢回天元岛,便等于是切断了大泽的后路。那些远赴大雍的大泽水师就算击破了大雍的国门,也无法将大雍的百姓与资源运往大泽,甚至还可能被大雍反扑,尽数斩杀。
得天元者,掌控大局。
只要大夏占据天元,大泽就难以进犯大雍,因为资源受限,也不至于突飞猛进到可以反噬大夏。这一笔帐,划算至极!
对大泽来说,是笔极为简单的帐——一旦双线开战,便意味着消耗自身国力,大泽国民一面要供应北线粮草,一面要绕过天元岛供应西线粮草,等于是双倍的消耗。以一国打两国,这是智者不为之事。
摆在泽君面前的就一条路,及时止损。可一旦休战,泽君这一世的筹谋尽付东流,只怕那位老泽君会一口气上不来,气死殿上。然后他那位傻太子登基,不会有他那样的城府,大夏这边徐徐图之,总有一日,定能一统两洲。
李忌算完这笔帐后,心情本该快然,只是目光落上参政的那几个皇子时,瞬间阴郁下来。他的李轩是众子之中最像他的,可东宫不可空置,他必须从这些皇子之中选出个尚可的来。即便只是尚可,也定能比大泽的晋祈好上百倍。至于大雍那边的女君,据说是个病秧子,若是英年早逝,大雍便只有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娃娃,更是不足为惧。想到这里,李忌暗舒了一口气,便开始与百官们商讨夺回天元岛一事。
慕容九回到驿馆之后,提笔写了一封家书,上面只有四个字——天元已定。她命其中一命死士姑娘乘坐商船带着家书折返大雍,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若是……
慕容九想到了最惨烈的结果,她望着几案上泛黄的宣纸,喃喃自语:“昭昭,若是你我不幸阴阳两隔,我必筹谋一世,借大夏的刀,灭大泽的国,让大泽上下为你们偿命。”
哪怕只是一句低语,在另外一名死士姑娘听来,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作者有话说:
好啦,慕容九任务完成~
下一章回到主战场~准备最后的一战。
一百二十八、死战
清平二年, 三月初,春。
大泽三万大军围攻七远城已经整整一月,斥候来报, 后续大泽还将增兵五万,进犯大雍北境。
七远城外, 长河染血,血色浸透河底卵石, 在日光的映照下, 红得澈亮。
崔泠着甲站在七远城头, 扶城远望对岸正在布阵的敌军。久攻不下,熬的不只是大泽将士的士气, 也有大泽统帅的情绪。他们在大雍多围一日,大泽那边负责输送粮草的民夫压力就沉重一日。老泽君已经闻知大夏近日会有异动, 双线开战的代价太大, 如若不能及时攻破大雍北境, 局势便会逆转,大泽将会陷入两难的危局。所以, 在大夏开战之前,他必须敲开大雍的国门。
“陛下, 齐州与魏州有飞鸽传书。”银翠将两枚信囊双手奉上。
崔泠接过传书, 匆匆看罢, 便将传书递给了旁边的崔昭昭:“姑姑, 时机已至。”
崔昭昭详看之后, 点头道:“也该攻守逆转,让他们见识见识, 赤凰军真正的战力。”
“夭夭那边……”
“萧破沿河搜寻多日, 迟迟不归, 想来……”
崔昭昭定定地看着崔泠,坚定地道:“还活着。”
崔泠细思崔昭昭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如若萧灼重伤,萧破一定会将她送入七远城救治;如若寻到的是萧灼的尸首,萧破也当将尸首送还才是。夭夭落水无踪,唯一的可能便是躲在某个地方谋划破局。
她说过,她是祸害,祸害当遗千年。
崔泠压下心头的担忧,决意率领七远城的守军,与城外的敌军拚死一战。
“昨夜,阿九的随侍回来了。”崔昭昭必须将此事告知崔泠,“阿九那边,一切顺利。”她掩去了眼底的忧色,微微昂头,按剑望向城外,“弦清,守住这里,赢下这一战,你才是真正的大雍之主,你准备好了么?”
崔泠听得心弦震颤,重重点头道:“姑姑,君王若能以身殉国,那是幸事,若能以身护国,亦是幸事。”
崔昭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弓箭手何在?!”崔泠凛声大喝。
周围的弓箭手纷纷应和:“末将在!”
崔泠看向城角处的擂鼓手,下令道:“敌军半渡,击鼓射之!”
“得令!”
这批长弓的弓弦都是碎叶城改良过的,韧性极好,射程比常规长弓远上三十步。箭矢也是特别打造,一旦入肉,除非剜除,否则极难拔出。
“对准敌军眼睛,一个不留。”崔泠再补了一句。
敌军渡河,当盾兵压阵走最前面。寻常守城者,必会下令弓箭手往天上射,然后借着箭矢下落的势子伤及重盾之后的敌军。可这批长弓射程足够远,速度也足够快,倒也不必乱箭射之,崔泠要的是尽量箭无虚发,别怕盾兵成功渡河,也别怕盾兵已经攻至城下。
呜——
对面号角吹响,大战的序幕已然拉开。
城头的大雍弓箭手们纷纷拉满长弓,对准了开始渡河的盾兵。即便他们全身皆有重甲,手上还有重盾,可要往前走,眼睛是必须往前看的,这便是弓箭手们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