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鲤没有胃口,却硬逼着自己塞了很多,回家之后沉沉的腹坠感越来越重,甚至失手打翻了一瓶刚买回来的冰可乐。
他脸色白了白,蹲下身去捡碎玻璃片,林尹走过来帮他一起,江子鲤闻到女人身上往往应酬才会喷的香水,有点想吐。
心神不宁间,他听到林尹终于开口:“你和夏景关系很好?”
江子鲤垂着眼不看她,似乎在专心捡地上的碎渣:“嗯。”
林尹安静了几秒,才说:“你知道……他是同性恋么?”
咔。
江子鲤手上用的劲大了点,玻璃碎片猛地扎进他的指尖,流下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林尹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去消毒,但脸色却更不好看了,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确定。
江子鲤行尸走肉般被拉走,直到坐在沙发上,感觉指腹的伤口钝钝的疼,才艰涩地开口:“……知道。”
林尹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看了江子鲤很久,半晌,才带着些厌恶地说:“果然。”
江子鲤眼珠动了动。
林尹说:“你姥姥把他看的跟个宝贝似的,当时说他是单亲,家里有个不正常的妈和不负责的爸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这样的家庭能养出什么孩子呢,都是潜在的神经病。之前你和他走这么近,我有点担心,但没好说什么。”
她有些生气,擦酒精的动作不免重了些,江子鲤下意识抽了下,又不动了。
他嘴唇动了动:“人家是年纪第一。”
“成绩再好,那也是同性恋,是变态,”林尹皱着眉,“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出息,你以后……”
她抿了下唇,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有些伤人,但还是说:“别和他来往了吧。”
她说话间,目光依然盯着江子鲤的脸,江子鲤感觉自己的所有隐瞒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身上一层层被贴着“同性恋”、“变态”、“没出息”的标签。
江子鲤说不出话。林尹又添了一把火:“你们附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夏景的爸爸前两天突然跑到学校,到处和人打听你的消息,还非要让校长出来带他见你。”
她话说的不知有心无心,江子鲤登时懵了:“……什么?”
林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那人说你带坏了他家小孩,妈妈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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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江子鲤怔了很久,怎么回应的林尹,怎么从沙发上离开,全然忘记了。肚子更疼的厉害,只含糊说了一句:“我去上厕所。”就收回手跑了。
他扶在马桶边上,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一阵一阵泛恶心。
江子鲤察觉到自己的恐惧,那是一直深埋在他心里的,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害怕。曾经他冲动,热血上头,不计后果地要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在一起,现在被人当头一盆凉水,告诉他,你其实恐惧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
你其实没有勇气和人说自己喜欢的是男生。
罗素指出来的时候,他没敢承认,今天林尹问,他更说不出口。
更糟糕的是,夏景他爸似乎也知道了他们的事……操。
林尹敲了几次卫生间的门,关切的声音传来,他没有应声,在冷冰冰的瓷砖地上坐了很久。
晚上做梦,一股窒息感如影随形地压着他,江子鲤天没亮就自然醒了,披星戴月出屋透气,没留神,就走到了夏景家里。
夏景也没睡好,他凌晨突然一阵心悸,打开门,却捡到了一只蹲在家门口的流浪鲤鱼。
江子鲤也才没来多久,一晃神,就看见面前蹲下个人,轻轻抬起他的手指问:“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夏景一阵:“不小心划伤了。”
夏景抬起眸子,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站起身说:“进屋吧,这昼夜温差大。”
江子鲤“唔”了一声。
他带着凌晨的湿冷雾气进屋,然后一头扎进了夏景怀里。
夏景手放在他单薄的肩胛骨,不轻不重地按着,他这两天话说的多,声音还没好,清冷的嗓音含着哑:“没睡好?”
江子鲤摇摇头,声音闷闷的:“今天出成绩。”
夏景:“嗯。”
江子鲤又说:“我爱你。”
夏景:“我也是。”
江子鲤就抬起头去寻他的唇,从眉心,眼尾,吻到鼻尖。
沉闷的窒息感在这一瞬间找到了一点破口,江子鲤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夏景反客为主,拢着他后颈吻过去。
他们把询问和求证的话都化在这一个吻里,江子鲤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青柠香。
他看向夏景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按理说长的好看的人大多长相都有一种攻击性,可夏景浅色的眼睛却冲淡了这种张扬的野性,只剩下冷。
江子鲤吻了吻他的嘴角,发现这人耳廓上长着一颗不显眼的小痣,以前没发现。
他软着心窝摸了好一会,才放下手,对夏景说:“你困么?”
夏景摇摇头,江子鲤找了药片给他含着,两个人滚到沙发上去拿遥控器。
夏景抓着他的胳膊肘,江子鲤顺势抵在他胸口,咕哝道:“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胆子有这么小。”
“怎么?”夏景低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