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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2)

香炉的不远处,江聿修和沈青枝两人席地而坐,手上皆拿着一本制香古籍。

沈青枝喜好制香,却也仅仅是个初学徒,今日她偶然发现面前这位高不可攀的首辅大人竟对香料了解颇深。

沈青枝在一旁认真听学,璀璨纯真的眸子满是对知识的渴望,就差拿个册子记下来了。

到底这香料是从上京传出去的,她在扬州,虽府上也有师傅授业,但精通香料的师傅极少,这次来了上京,真正是见识到了这上京官宦的学识渊博。

当即她觉得这上京来对了,即使不嫁为人妇,她也可以在上京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香料铺子,甚至于开一家香药铺子。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得,她却觉得那是男人想要束缚女人的借口,女人做起事业来可并不比男人差。

这样想来,沈青枝顿时斗志昂昂。

看着她这稚嫩乖巧的模样,江聿修忍不住开口,“要是还想了解,可以上这堤柳街寻吾。”

沈青枝点点头,当即就亲自泡了壶茶水,徐徐替那人斟上一杯,纤长的玉手捧着白瓷杯,眼睫微颤,“舅舅,打今儿起您就是奴家师傅,请受徒儿一杯茶。”

声音凄楚可怜,真正是我见犹怜。

男人接过那茶,未抿上一口,只是看着面前娇艳柔美的姑娘叹了口气,“枝枝,姑娘家不比男人差,不必称自己为奴。”

话甫落下,沈青枝的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她仰头望向面前俊美沉稳的男人,红唇微张,不可置信地开口,“真得可以吗?”

沈青枝自小养在扬州,扬州瘦马昌行,她曾亲眼看着那些贫民百姓家的姑娘被人买回去调习,这些瘦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至她们长大成人就会被卖予富人做妾,又或者卖入秦楼楚馆,那些贫女多瘦弱,故而称为“瘦马”。[2]但用马来形容女子,本就是歧视,用女子来买卖,更是畸形暴利。

在秦淮河边,沈青枝看着那些被当作货物一般送进勾栏瓦子的姑娘们,心如刀割,那些姑娘的眼神更是让她终身难忘,不是绝望无助,也不是伤心欲绝,竟是无欲无求。

在扬州,没身份没地位的贫女被卖来卖去,而在面前这人嘴里,女子竟也可以如此有地位。

清香阵阵徐来,那人的双眸泛起淡淡涟漪,他端起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将杯子搁在檀木桌上,浅浅淡淡的眼神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枝枝,女儿家的手可以作画抚琴,亦可以拿起算盘珠算账,甚至可以拔剑上战场;女儿家的眼睛可观世间百态,亦可温柔凝视痛苦,男人家可做的女儿家同样可以,甚至更柔更刚,所以,枝枝不必自称奴,不必被陈规陋习拴住。”

沈青枝从未听人说过女子可活得这般自由辽阔,她的心扑腾扑腾,狂跳个不停,世人皆说女子不如男,宁将女子卖了也不留在家里,就怕多添一双筷子,分了男儿的饭碗。

如今听到这人的话,她竟觉得无比温暖。

心里有些动容,似一股热流涌过,她红着眼点点头,背脊挺得笔直,“枝枝知道了。”

扬州贪官污吏盛行,本想借机将这事告知于眼前这人,却还是始终没有勇气。

沈青枝想,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到扬州砸了那些狗官的牌匾,将那些被卖的小娘子们解救出来。

/两人下楼之时,恰巧冬葵端着两杯茶水朝楼道这边走来,大抵是走得太急,竟差点儿撞在沈青枝身上。

沈青枝彼时正红着眼,用帕子擦拭眼角,没注意一旁的冬葵。

眼看着那茶水就快洒在她身上,江聿修一把将郁郁寡欢的沈青枝揽在怀里。

沈青枝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搂住男人的腰,这一下,两人彻彻底底抱在一起。

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呆了。

倚着柜台算账的老爷子差点将账本都撕掉了。

沈青枝轻咬唇瓣,水汪汪的眼睛里染上雾气,支支吾吾地开口,“舅舅,奴……”

察觉到男人凌厉的目光,连忙改口,“我不是故意的……”

“嗯。”江聿修用手扶住她,揽住纤腰的手臂微微松开,面色如常,“站稳了吗?”

沈青枝闻言,连忙松开架在他精瘦腰上的玉手,脑袋轻点,“站稳了,谢谢舅舅。”

什么?舅舅?

算账老师傅手中的毛笔倏然落地,”啪嗒“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响起,他连忙弯腰去捡毛笔,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他竟然听到这么大一个惊天秘事,汗毛竖起,他颤抖着起身,不敢再朝那边看去。

想不到首辅大人,霁月清风,清心寡欲的谪仙模样,竟是对自己外甥女下了手。

这……这传出去不得让天下百姓唾弃死。

思及此,他连忙缩头如乌龟,瑟瑟发抖,头都不敢再抬下,生怕又看见什么让他掉脑袋的事。

他终于明白,白苏大人说的里面弯弯绕绕是何意思了。

松开怀中丫头,江聿修冷冷看了眼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白苏,白苏连忙收起笑容,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趁着沈青枝被冬葵扶走的时候,江聿修神色淡淡地看向他,“胆子不小了?竟连吾都敢算计。”

白苏垂头丧脑,瑟瑟不敢开口。

看着他白净的后脑勺,江聿修轻轻转动了下手中的扳指,沉声道,“自己去兵部领三十大板。”

白苏耳朵垂了下来,“谢爷宽恕。”

他始终没有供出这主意是冬葵提出来的这事儿。

江聿修似乎想起什么,步伐停下,转身看他,“板子免了,扣除当月俸禄吧!”

白苏抬眸,眼里光芒彻底没了,“爷,你还是打我吧!”

“就扣俸禄吧!”

“爷!!”

“没得商量。”

沈青枝听到这边动静,停下脚步,回眸看了眼垂头丧气的白苏,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的瞳仁很黑,月色洒在她雪白的脸上,像是从头降下的仙子。

白苏像是得了什么免死金牌似的,甫欲开口,就听那向来清冷孤傲的男人淡淡开口——

“白苏近日以来辛苦了,长安的住宅随意择一处留做讨媳妇的聘礼吧!”

他语调凉薄,狭长凤眼里如往常一般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是令人震惊。

白苏眨眨眼,脑袋瓜子一片空白,已经做好罚俸禄的准备了,现下居然还多了一处住宅,当即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傻傻楞楞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其道谢。

爷说话一向值千金,从不收回命令,现下却是已经迂回两次了,白苏这还是头一遭遇见这种状况,不禁对这位四姑娘又多了一份钦佩,自家大人算是遇到自己的软肋了。

而他们这些人,则是不应该有软肋的。

有软肋,就多了把柄,这是从政之人最致命的。

可……那人是江聿修啊,年少辅政,性子沉稳冷漠,命硬薄情,这样的人,是连当今圣上都要看其脸色行事之人,却偏偏在一姑娘面前甘愿俯身,放低姿态去哄她。

白苏微微叹了口气,就算是首辅大人,也遇到了软肋。

在他发愣之际,江聿修将沈青枝脱下来的墨色大氅复又披到了她身上,“外面凉。”

月色洒在大地上,霜雾弥漫,天色已晚,空气里都带着透入骨头的凉意,沈青枝本就觉得有些寒意,此刻道了声谢,连忙拉紧身上的大氅。

行至门口,江聿修看了眼还跟着他们的白苏,大手一摆,“回去吧,吾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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