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是水,沈青枝下了马车,脚刚沾地,小腿处的衣裙便湿了。
那水深得似一条小溪。
几条从天降下的鱼儿,竟还在?水里肆意地游着,好不自在?。
沈青枝看着脚底下欢快游着的鱼儿,有些?恍然若失。
鱼儿的自由,和她现下所?处的困境,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心?里难受至极,看什么都是一片昏暗。
男人见状,忙将她打横抱在?怀里。
她本就身子弱,更不能受凉。
江府陷入一片暗沉静谧,徐徐走来?,竟不见一人。
白苏和冬葵替二人撑着伞,眼神?皆是肃穆与?冷意。
如今,这气氛,真?是蓄势待发。
他们都知晓,那一日不远了。
长月园,大长公主所?住之?地。
她正静静坐在?红檀木椅上,静静等着两人到来?。
静默,这里无人敢吱声。
李莺画的尸首被带去仵作验尸了,如今那长公主更是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门开着,她远远看见高挑挺拔的男人缓缓走来?,那纤细娇柔的女人缩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庇护。
她蹙眉,不悦地看着二人。
她不反对两人婚事,但前提是不触发她的雷点。
如若不是这丫头想要替阿挽发声,她的画儿也不会看见那碎片。
都怪沈青枝。
都怪阿挽。
这两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微风拂来?,沈青枝被放落在?地上,她依偎在?江聿修身旁,朝那大长公主微微拂身。
却不料那大长公主不似寻常温婉。
她冷冷盯向?沈青枝,一双美丽的凤眸,此刻含着怒火。
“听闻你今日见了画儿?”
江聿修将沈青枝护在身后,他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温柔拍了拍。
沈青枝心中凉透了,鞋子有些潮湿,她整个人都冻得颤栗,方才他牵着她欲先回去换衣裳,可沈青枝却是摇摇头,她知道,大长公主等不及了。
果然,一进来,那女人犀利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沈青枝从未见过这般刻薄的眼神。
这一次见,居然是在她夫君母亲的眼里。
她颤了颤身子,往男人身边靠了靠。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恐惧,江聿修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滚烫的手掌落在她腰上,她才觉着身上暖和多了。
下过雨的傍晚,阴冷潮湿,屋子即使门窗关紧,也?还是有些寒意?。
花雕高架凳上摆放着香炉,烟雾袅袅,却是让沈青枝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这味道实?属太过浓郁,那气味自她鼻尖一直吸到胃里,呛得她捂住口鼻咳了出?来。
江聿修见状,忙瞪了眼冷眼旁观,欲要发?怒的大长公主,“劳烦母亲有话快说。”
“你竟如此护着她。”冷冷的声线响起,让江聿修忍不住蹙起了眉。
薄凉的眼神淡淡落在大长公主身上,他沉声道,“母亲,有事?与我说便是,枝枝胆子小,别吓着她。”
“聿儿,我看你是被她迷昏头了!”大长公主拔高声线,凤目睁大,死死盯着他怀里的沈青枝。
那味道越来越浓,沈青枝被熏得脑袋雾蒙蒙的,加上身体一阵寒一阵寒的,她竟大脑空白,晕倒在了江聿修怀里。
沈青枝晕倒这段时日,这大京已?然乱了。
趁着江聿修在府里陪沈青枝,那相爷进宫挟持了皇帝,要他交出?国玺,可怜那皇帝终日沉迷诗画,怎知这国玺在何处。
那相爷逼他写了个缉拿首辅的公文,又将他扣押在了皇宫。
江聿修听闻这事?时,正与萧木木说拿药的事?,白苏急匆匆带着皇帝贴身太监敲了门。
见了门外?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江聿修也?猜到那人逼宫了。
那老太监一见到江聿修,便跪了下来,求他进宫救救皇上。
江聿修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陷入两难。
一边是尚未醒来的妻子,一边是被绑架的一国之君。
他理所当然想?要留在妻子身边陪着她,可若他不去救援帝皇,整个大京都将陷入血泊之中。
第一次,江聿修被困住了,他冰冷的视线落在那老人身上,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求大人进宫。”
那老太监泪流满面,红着眼跪在地上求他。
“大人若不在,这大京必是要被盗贼偷走啊!”
他声泪俱下,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哀怜。
当今圣上沉迷诗画,不作为,沉重的担子尽压在了江首辅身上,那老谋深算的相爷,趁着雨夜,侍卫打盹时,带着众兵打进了皇宫。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所有官兵都被他扣押。
皇宫,陷入了血泊中。
江聿修看着外?头瓢盆大雨,知道这日来了。
他将长风留了下来,长风手底,无数烈火死士随时为沈青枝出?战。
无人敢伤她,凡近她者,血流成河。
夜晚,雨水颇急。
江聿修骑着马,入了宫。
白色骏马溅起水花点点,他身上的衣袍尽都湿透了,雨水自袍子上滴落,一片狼藉。
宫内鸦雀无声,连个锦衣卫的影子都未瞧见,皇帝身边的侍卫,皆被扣押进了地牢。
走至永安宫前,长灯未歇,雨水混合着血水冲到了他脚下,雪白的袍子,斑斑血渍,无比清晰。
他用力握拳,为了妻儿,今日不宜见血。
他忍着想?要拔剑的冲动,走进了永安宫。
虽被大雨淋湿,一身狼狈,可他一双眸子却依然淡漠沉静,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自带上位者的高贵和风雅,走动间,身姿挺拔,一身雪衣却也?掩不住他骨子里的沉稳霸气。
走至御书房内,一着明?黄衣袍的男子,缓缓朝他走来。
眼神里带着胜者的骄傲,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冷嘲热讽道,“高贵雅致的首辅大人,将成为大京的历史。”
江聿修慢条斯理地睨了他一眼,看着他明?黄的衣袍,嗤笑一声,“这衣袍恐怕也?会成为你今后的耻辱。”
“江聿修,你还真以为你还是那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的首辅吗?你可知,你的母亲,你的兄弟皆已?背叛了你,朕筹备多年的大计已?然开始。”
“哦?”江聿修挑挑眉,挥了挥湿透的长袖,走至檀木椅边坐下,他将一把上好?的宝剑搁在桌上。
“咚”一声响起,在静谧的屋子里回荡。
他静静扫了那男人一眼,目光冰冷阴鸷,似蛰伏许久的雄鹰,“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杀光所有人,踩着一条血路登上那皇位?然后改国姓为傅?”
他声音极冷静,完全看不出?他的恐惧不安。
可江聿修,他还有势力吗?
如今他傅深挟持帝皇,帝皇的手谕不是比一切都宝贵?
他不懂,他还在猖狂什么!
江聿修,他还不知,他的妻子等会儿就要被他母亲亲手送给他吧?
这般想?来,看向那隽美无俦的男子,男人目光里也?带着贪婪的笑意?。
江府内,半晚时分?,雨渐渐停歇,一帮训练有素的护卫举着火把包围了江府。
刹那间,黑暗的园林,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