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的酒窝,他的语调像是重复使用的贴纸,想黏住什麽却又摇摇yu坠,「你又不是不喜欢。」
彷佛谈论的只是这个礼物,没什麽重量的袋子被塞进许品皓手中。既视感出现在视网膜上,让他不得不眨几下眼睛,连纸盒摩擦牛皮纸的声音都跟上次一模一样。
「除了这个,我也还欠你一次啊。」
亚麻se的提把似乎成了江少轩的救生索,只要他接受,他们之间要断未断的关系,就可以继续延续下去。来来去去都一样,都是因为他默许,这种笨拙的伎俩才运作得了。不管怎样,这个「人情」在今天就得结束。
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我可以──」
「如果你真的想还。」他的语气毫无起伏,想要藉此掩盖什麽的意图,大概没有人看不出来,「那就不要再来找我。算我拜托你。」
呼x1在几秒钟内加速,只是经过这阵子的训练,要压下情绪已经没有那麽困难;将纸袋退还给江少轩,也没有想像中那麽遥不可及。
嘴巴又莫名乾燥,让他不得不吞口口水。灯光下,男孩的五官明显萎缩了一些,像是放了几天的cha花,即使漂亮,仍旧藏不住任何疲态。一滴眼泪没收好,从眼中滑出来,许品皓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可是也仅止於此。
等不到更多回应,江少轩用手背擦过眼角,结果只是引出更多眼泪。他自嘲般笑了一声,哭腔清晰到近乎可见。
那是许品皓这辈子看过,最难看的笑容。
「好。」脸上的东西在灯下闪闪发光,很刺眼,尤其是流过疤痕的那些。无差别地t1an去流到嘴唇的yet,他的喉结滚动,「你说了算。」
现在什麽都不能说。许品皓咬紧了牙齿。
「学长晚安。」
他的目光短暂扫过自己的脸,好像这个停顿,是他所能做出最大的挣扎,又或者是最後一次可以记住他的机会。吐出一口气,转过身,一跛一跛地走进夜幕,动作慢到彷佛在邀请许品皓阻止他。
一直到他停在对面的转角,被一台计程车抹去了身影,黏稠到几乎没有流动的时间,才又开始运转起来。
好。
虽然他忽然分不清楚,到底什麽才叫做好。
尽管行动不太方便,江少轩还是拎着自己的午餐,走到教官室前。在这种天气离开冷气房,似乎不是什麽聪明的做法,可是继续待在教室里更让人受不了。
他在门口的花圃坐下,细小的枝g跟树叶戳到後背,乔了半天总算乔出一个不会痛的角度。红砖缝隙的凹凸不平,从几天前就习惯了,虽然称不上舒服,也还可以接受。
如果人际关系也能这麽简单就好了。
跟那些人吵过架後,那个班就真的再也没有他的位置,苦心经营的形象还有脆弱的友情,要翻覆都是短短几分钟内的事。他没办法将那些情绪定义成「後悔」──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动手──尤其是假象的泡泡破掉後,被解放的感觉,几乎让他上瘾。可是要毫无芥蒂地接受现况,依旧没那麽容易。
失控爆炸後,同学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怪胎;他们私底下会议论什麽,用想像的都能得到一份洋洋洒洒的讲稿。那些眼光明明那麽冷淡,却又无一例外变成绕颈的蛇,缓慢而坚定地绞断他的动脉──不对,根据越演越烈的肢t动作,也许哪天真的会物理上被薛凯航掐si吧。
瞥到手臂上新生成的擦伤,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气。
上课以外的时间,江少轩几乎没办法再待在狭小的座椅上。然而为了许品皓跟其他人翻脸,最後换到的又是什麽?
学长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接受他,无论是道歉或感情。他知道。但就算只有一点点,他还是想从那个男人身上抓住一点点连结,在所有破烂的关系里,许品皓是他能得到最好的。
但是,他可能要求太多了。江少轩哼笑一声,嘴角却抬不太起来。没有跟对方翻脸,还能好好把话说完,已经是这个宇宙给自己的恩赐了。
他把n茶跟面包放在狭窄的平面上,袋子里的茶叶蛋还散发着热气,反覆吹了好几下才终於没那麽烫手。要说自己毕业後会怀念什麽,合作社的茶叶蛋大概是唯一的答案,至於其他事情就算了吧。
剥掉蛋壳,三两下吞掉热腾腾的蛋後,江少轩才又拆开透明的塑胶袋。差点喷出来的面包让他皱了一下眉头,幸好他接住了。
一直以来,在学校的吃喝拉撒需要自行解决,是跟呼x1一样自然的事。所以最近,当爸爸不只一次说要帮忙买午餐时,他只想笑。怎麽会觉得这个工作还有他的缺啊?即使外食b吃腻的合作社好几百倍,即使这样可以少走点路,他还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少轩?」
耳朵像是被谁搔过,痒地抖动了脑袋。要假装没听到已经不可能了,他只能用面包塞满嘴,偏过头,以眼神回应对方。
「怎麽一个人在这里?」爸爸手里拿着一本资料夹,眉心蹙起。从停下的姿势来看,大概刚从学务处出来。
早知道今天就去别的地方了。他刻意放慢咀嚼的速度,彷佛拖得够久,爸爸就会放弃这个问题,不过这也是妄想而已。好半天後,他才毫无波澜地开口。
「吃午餐。」
「只吃这些?」瞄了一眼天空,视线很快又垂下,「而且这个天气……」
拜托,为什麽偏偏这种时候,才想要扮演一个「好爸爸」?在学校,能休息的时间已经够稀少,他真的没有心思再应付他。
「不行的话,我走就是了。」
「江少轩。」抓着午餐跟垃圾,还没从花圃边缘站起来,就被爸爸的声音停在原地,「你到底想怎样?」
「那是我要说的。」
「你──」
「为什麽不能跟以前一样?」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他垂下眼睛,声音混在口水中,有些模糊,「反正都相安无事那麽多年了。」
他已经躲进最不起眼的角落,这样还不够吗?这些人都像徘徊的苍蝇,无论驱赶几次,都坚持要停在身上。
「什麽叫相安无事?」男人的语气上扬,隐隐透出不满,「爸爸做的还不够吗?」
究竟做了什麽,他就问?把学长赶走吗?
「如果这样想b较开心,那就这样。」他t1an了t1an嘴唇,眼球飘向一旁。要结束这个对话,最好的素材只有一个,「希望妈看到你这样也会开心。」
「江少轩!」爸爸用资料夹指着他,手腕不断抖动,「你妈看到你现在的态度,她才会难过。」
才不会。只有妈妈会理解,是谁把他b成这样的,也只有她会懂,他现在多想撕开自己跟她老公之间的联系。想留的留不住,那不想留的又凭什麽留下?
「我要走了。」
就算还得一起上下课,就算晚餐还会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此时此刻,他就是不想再当爸爸幻想中的「江少轩」,反正这麽多努力,也从来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江少轩!」
站起身,拍了拍pgu,才发现贴着纱布的腿有点麻。在原地等待不舒服的感受散去後,他装作没听到爸爸的叫喊,迳自朝y暗的楼梯口走去。
朋友、爸爸,什麽都没了,但是他却一点遗憾都没有,连鼻酸都嫌浪费力气。他现在只希望全世界都离自己远一点──除了许品皓。
安静又昏暗的房间里,手机的抖动声格外清楚。b手掌小一圈的萤幕闪烁,微弱的光线扎在眼球上,让许品皓反sx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