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大厅,连跟门口的保全点头的余裕都没有,他就匆匆忙忙踏出大门。然而,一个熟悉的面孔却猝不及防地撞进眼眶,让他的心脏猛地停了一秒。还没来得及躲进大楼,就被对方揪住了衬衫,同时,物t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暂停了他的动作。
「学长!」
那是他现在最不想听见的称呼。
想要甩开那只固执的手,却看见倒在脚边的拐杖。轻举妄动的话,这个小男生会有什麽下场,不用多少想像力都可以预见──如果要逃离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样做未尝不是个办法,甚至是完美的解方。
但他办不到。
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周而复始,掌心因为指甲挤压隐隐痛起来。挣扎了大半天,确定身後的人一点放弃的迹象都没有,许品皓只能吐出一口气,垂下肩膀,用最不会影响到他的方式转过身。
没有预期会再看到江少轩,视线毫无规律地在空中盘旋,怎麽样都不肯降落在那张脸上。光是想到接下来会迎来什麽,他的x口就已经开始紧缩,只是不论怎麽逃避,终究要面对现实。
那道超过五公分的伤口跟缝线,伴随着午後的yan光刺在眼球上,几乎要穿透脑袋;装满yet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彷佛有场憋了整个礼拜的雷阵雨,即将倾泻而下。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许品皓仍然无法承受这个画面,不得不像逃兵一样扭头。
他怎麽会来这里?怎麽知道──
啊。
那个报告。
大脑刚接受到讯息,庞大的懊恼就卷过脑海。他吐出一口气,肩膀倏地垂下。这一切,从多久之前就走错了?
「你来做什麽?」
早知道,今天就自己骑车了。
只是在江少轩车祸後,那辆机车就变成了y影,徘徊不去,就算理x上明白所有事情都跟自己无关,也无法将重担卸除。在搭车跟骑车之间,他偏偏选了最糟的选项,不然他现在就会在地下停车场了。
「我……」
「现在都不用听爸爸的话了?」他皱起眉头,压低语气,「被骂得还不够吗?」
太久没有这样说话,他几乎不认得那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只有这种态度,才能够把这个si缠烂打的男孩b走。这段关系就像老师说的,根本不可行。
「对不起,可是……」
还贴着纱布的身t忽然晃了一下。许品皓刚扶住他的手臂,就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嘴唇,就是这样,他才会惹出这麽多麻烦。
以前拒绝潘彦彬的时候,不是很狠得下心吗?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男孩的五官因为这个小动作舒展了一点,「你没读讯息,又不接电话……我真的没办法……」
这样代表什麽还不够明显吗?那颗聪明的脑袋,真的有些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对吧?
「怎样?」
江少轩张开嘴,但是没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就像连他都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起头。从对方纠结在一起的眉毛分析,许品皓几乎可以笃定,自己不会喜欢接下来的对话。
好半晌,蚊蚋般的声音响起,「我爸说……你以前欺负过同学。是真的吗?」
彷佛有一支箭s到後背,穿过x膛。意外又不意外的问题搅动着记忆,让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很重要吗?」
「一定有什麽误会吧?」江少轩拉住他的手,「你怎麽可能……」
他就像跪在庙里,祈求让绝症的家人康复的信徒。他的不安,一点也不少地甩在脸上。然而许品皓既不是神明,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这辈子也不可能复原。
他倒ch0u一口气,「就是那样。」
男孩的双眼倏然睁大,彷佛失去电力的机器人。光是这副模样,就透露了很多事情,即便他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被谴责的幻觉依旧渗进皮肤,让脸颊开始发烫。
哈。许品皓脑中闪过小小的笑声,可是嘴角完全没有笑意。就算时空背景不同,一个受害者,怎麽可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加害者?
「骗人。」藏不住的沙哑,让他的喉咙像是被风乾过,「不要用那套打发我。」
眼球後方有条神经变得不舒服,一路扩散到脑内,让右半边的大脑逐渐麻痹。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割掉脑子,连同痛跟回忆一起。
要怎麽解释?
接受那些过去,是一种煎熬,天晓得他花了多久才有办法重新回到学校,在池边替潘彦彬放上一束花。那片y霾始终没有散去,只是他终於找到平衡,让自己不至於每次想起都被触发。
可是面对江少轩碰到的霸凌、面对老师否定一切的态度,十几年前最原始的痛苦,似乎又爬出来,扣住双腿,要把他再次拉进深渊。
「霸凌不都是一样。」压下颤抖的感觉,b自己冷静,「你不是最清楚吗?」
男孩的肩膀缩了一下,「你可能有什麽理由……」
「不然你同学有什麽理由?」哼笑一声,撇过头,「就是因为好玩啊。」
不好玩,一点也不。只是如果不跟着起哄,不证明他跟潘彦彬没有关系,被牵扯进去的就会是他。没有什麽理由,也没资格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他本质上就是懦夫,一昧地开脱只是显得更可悲而已。
是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句「si同x恋」,就这样。
不等江少轩回应,又接着开口,「你自己不也说,跟同学只是在玩吗?你忘了?」
江少轩的眼睛更红了一点,他的身形跟着萎缩,遍布在身上的弹力绷带,看起来也更显眼。在眼泪掉下来以前,他就先用手背抹掉了。
「不可能。」他带着鼻音,坚持道,「你才不会那样。」
心脏被什麽东西紧紧綑绑,彷佛随时都会停止。极度的不适,让他恨不得亲手把它挖出来,只要能够结束一切,做什麽都可以。
「有什麽好不相信的?」扯开嘴角,勉强拉开一抹笑,「我就烂啊。」
「你──」
「而且那家伙自己活该。」不给他机会说话,许品皓的声音有点太快,「我都叫他不要来找我了。」
他们的表情,为什麽这麽像?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他跟其他人一起把桌子丢到走廊时,潘彦彬有多错愕,也记得自己帮忙把风时,他朝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要请自己喝星巴克,还是要像交易毒品一样偷偷见面。
「你不讨厌我吗。」
坐在咖啡厅里,他的视线飘向潘彦彬的反方向,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听到答案。
「我以为是你讨厌我。」潘彦彬用手肘顶了他。
「那你还──」
「但是你每次看起来都超心虚的。」他打断许品皓,并且戳了他的脸颊,「还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该哭的人是我吧,许品皓。」
「反正你以後不要再找我。」
「你是说学校里不要,还是星巴克也不要?」
他根本不应该去的。如果没有让潘彦彬留下那一丝希望,後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是他没办法诚实接受他,又不愿意划清界线,才会变成那种畸形的关系。
都是他的错。
「你也一样。」就像要撞毁一切般,他放弃踩住任何煞车,「为什麽讲不听?」
「我只是……」
猝不及防的哽咽打断了他。几颗水珠按捺不住,从江少轩的眼眶滑落,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痕迹,被yan光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