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想着帮我。”时雁一眸光微闪,似有所动容。
路霜寒坦荡荡地迎接时雁一的瞩目,微微昂起头,给了个孩子气十足的答复。
“这么说吧,我和黎孟夜不对付,看到他不顺心,我就高兴了。”
路霜寒身后,那刀剑相击的碰撞声散去,燃烧着的炽热火焰逐渐熄灭,整个场景如同被烧尽的纸张,风一吹,碎成无数灰烬被卷离得一干二净。
最初的摆设重新浮现。
绘着水墨山水的屏风立在后侧,往前是一张几案,两侧各自摆着檀木制的座椅。
路霜寒掀开冒着烟气的炉子,往里撒了把粉末,而后重新合上盖子,挑了左侧的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
见时雁一不动,他还拍了拍对面座椅的椅背,示意人随便坐。
时雁一瞥了眼木椅,没过去。
“就这么笃定我会答应。”
人不愿过来,路霜寒也不勉强,从翘起二郎腿的姿势改成了双腿搁上扶手,半身都陷进椅子里的状态。
“我们是同类啊,黎孟夜给不了你的,我有办法。”
时雁一定定地看着路霜寒,许久后否定了他,“不,我们不一样。”
垂在袖中的手指轻压指节,时雁一抹去上面残余的血迹,看不出情绪地道,“你的条件,我会考虑,但不是现在。”
“反正我也不急,等你想好了来烬乐碑找我。”路霜寒说罢,抬手打了个响指,“晚安,我要睡了。”
时雁一回到了现实。
他缓慢地吐了口浊气,许是因为清醒状态沉入地梦境,他没有第一次那么疲累,也留存住了梦里的记忆。
刀剑撞击的铿锵争鸣声余音绕梁,久久不曾散去。
时雁一用干净的帕子一点点拭去掌心的血污,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岛的交易会还有一天,但重头戏都在第二日,得了想要之物的修士在第二日天黑前便离开了岛。
余下的人可能单纯是为了找个清净的地方歇脚,毕竟这里除了时间流速快些,无论是岛上原住民间的氛围还是岛的风景,都相当不错。
时雁一绕过一排民居,走过第四户的时候脚步一顿,往后退几步,敲响了门。
没一会,门从里面打开。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先探了出来,没等它碰到时雁一的衣摆,就被其主人一把捞了回去。
“找我吗?”
葛月把乌云踏雪抱在怀里,不确定地问时雁一。
见时雁一点了头,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让开身,结果对方先开口了,“直接在这里谈就行。”
时雁一和葛月提了他先前的打算。
“你确定?”
葛月诧异地问他,要是没记错,时雁一不久前费尽心思在百源派的看护下半路脱逃,这才短短十几天又改了主意,不少人可能连绝杀令的细则还没看全,令上的本人却表示不跑了。
“大哥,你脑子瓦特了吧。”
没忍住,葛月心直口快地脱口而出了。
时雁一被她这反应逗笑了,“只是如实转述我的行踪,不代表他们真能拿我怎么样。”
葛月腾出一只手,真心地竖了个拇指。
等时雁一走后,她迫不及待地举起乌云踏雪,无声对视着。
隔了一会,碧绿的猫瞳微微眯起,毛茸茸的耳朵轻微地甩动,一串墨色文字浮在半空,简洁到连周围气温都好似冷了几度。
“何事。”
葛月感受不到对面的冷漠似的,兴奋地喊了一声阿与,接着将岛上碰见黎孟夜、时雁一两人,交易会上的决斗及至刚才时雁一让她转达诸事,一一和人道来。
对面听完沉默了一会。
乌云踏雪脑袋边上悠悠地飘起下一句回复。
“黎孟夜知道吗?”
黎孟夜并不知时雁一的这步计划。
他将自己锁在屋里,花了点时间理清此前接收到的信息。
那些记忆有一半和他过往经历大同小异,但另一半则彻底不同……
大相径庭的那一半无不意外地都和时雁一有关。
黎孟夜初次对时雁一这名字留有印象,是江湖公布他为觉类修士。
赶巧月仙楼是江湖人人喊打的存在,又逢前楼主亡故,传闻时雁一胆小怕事又怯懦,他作为觉类修士的身份一暴露,多得是人趋之若鹜。
毕竟江湖上一直流传着食肉啖骨觉类修士,可增长己身修为,反正觉类是空有一身好灵力却无法结丹、会和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的废物,死便死了。
玉宴阁在这时出面,搅浑了水。
黎孟夜跟着掺合了一脚,但直到卫镇之前都只透过眼目观望,真接触下来,才觉得对方有趣。
与传闻之人毫无任何相似之处。
黎孟夜不确定江湖上对时雁一的刻板印象,是他故意为之,还是他“觉”的一部分能力,能让人性情大变。
他自问,强行与之缔结生死契,确实存了忌惮对方未知底细的心思。
而且……
落脚点的房门被推开,黎孟夜思绪中断。
时雁一目不斜视地进来,径直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出手。
黎孟夜浑身一震,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流都涌向了一处。
散落的发丝被撩起,时雁一以指代梳,耐心地顺着他的头发,而后分出部分,手指灵活地动作,给黎孟夜耳后的发丝绑出了一截小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