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所占据的身体属于月仙楼一员,以纠正我的行为作出发点,月仙楼便是恶。”
“那他们判断的依据又是什么,以他们的标准衡量一件事情,其本身就有失偏颇。”
黎孟夜不认同时雁一口中的那些人规定的一套准则,这样和玉宴阁本身就没区别,江湖规矩由它定,凡尘各事也皆由它管,那这世间便不再是公正公平的世界。
“你所言在理,但当时的我没想过这些,起码他们对我这人的判断完全没错。”
此前意识被投入那么多个世界,因为记忆被洗去,对他而言世界该是真实的,脑内有的是相应世界中他该扮演的角色信息,除此之外当下的世界便是真实。
但他表现出来是对生命的消极乃至漠视,这也是无数次那些人觉得他是反社会人格,没有最基础道德的人,是不允许立足于社会的,无法与人共情,意味着没有规则可以束缚住。
唯有趁机将他的意识永远溺于这些虚假的世界,才能永绝后患。
时雁一心中认定该做了结的,是当下这里,可变数就是身旁之人。
黎孟夜不仅仅是多出了记忆这么简单,他还清楚地认知到了这个世界与他,他与此世间之人的区别,这使他凌驾于这些人之上,以和时雁一相持平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
所以他能破开几乎无解的阵法,能够在实力相差悬殊时,依旧重创乃至杀死路霜寒。
认知一件事,可以让人绕开世界的法则,近乎无所不能。
“那你之后作何打算?”
这不是黎孟夜第一次提起这样的话题。
当看透事物本质后,人便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副一切都未曾发生的模样,不甘心生活在虚假的世界,想要朝着更高的一层,或者本该是其所生活的那个地方走。
“他们想来正在看着这一切。”
时雁一无所谓地道,他在外的身体连着仪器,身体的各项反应和指标都会被如实记录在册。
虽还不到事无巨细的地步,大致的走向总能知晓的。
“只是可惜有你这样一个顽固不可清除的存在,连本该被就此抹杀的我都活了下来。估计会记得跳脚吧。”
“你知道离开的方法。”
时雁一嘴角的弧度缓缓加深,“是啊,就看黎少主下不下得去手了。”
黎孟夜看着他面上每一处细微的变化,分析着他话中的真实性,而后得出结论,“你想要我杀了你?”
“何乐不为。”
“没错,要想脱离虚假的世界,不外乎精神寄宿的这具身体死亡。”
黎孟夜突然握住时雁一的胳膊,后者被猝不及防地一下拉扯,重心倾斜,抬眼直直撞进对方眼中。
颜色浅淡的双眸雾色沉沉,黎孟夜呛他,“你口中何时能有句实话。杀了你然后呢?想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大可直说。”
生死契尚且勾连,换成以往的他,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人自出生起便缓步走向死亡,无非就是到来的早晚之分。
来玉宴阁前,时雁一想过很多种可能,觉得自己尚且无力与半珏一战,起码做不到全身而退。
可真见到了人,发现如今的半珏被法则所限,实力大幅减弱,与在这里见到的大部分修士没甚区别。
很难说一瞬冒起的念头是因为期望落空,眼见着自己被无趣吞噬,让他产生了不平衡的挫败感。
“你不好奇半珏吗?”
时雁一搓着手指,问对方。
他们此次前来可就是奔着打探玉宴阁底细而来的,谁知光是些雷声大雨点小的经历。
“我只在最开始感觉到了他炼气的波动,随后像是被无形的东西阻隔在了箱中。”
黎孟夜略一回想。
他和时雁一分开行动后不久,便察觉到半珏的气息,这玉宴阁虽大,但后者的炼气太具有侵略性,很难叫人忽视。
当时打算立刻回头找人,却被路霜寒阻挠,再便是时雁一同他汇合的一幕了。
半珏会在玉宴阁动用修为,自然只可能是碰见了时雁一。
可观后者,外表上看毫发无损,他刚趁机探过时雁一的识海,亦是一片平静。
“原本我有想过你和这里别的人不同,”时雁一微微坐直了身子,没有正面回应人。
“可转念又觉不对,你和这世界其他人存在羁绊,亲情也好仇恨也罢,关联太多。”
唯孑然一身者,才可能和他是同类需要被矫正的存在。
但黎孟夜又与寻常人不一样。
或许……
法则找错了交涉的对象,为了维持这个岌岌可危的虚假世界,误将动了真格的半珏当成异端锁定。
加之恰好他和黎孟夜都在这玉宴阁,着急出手的世界意识只有一次机会,自然选择当下于其威胁最大的个体。
半珏筹谋了大半辈子,眼看距离登顶只有一步之遥,却败在这么可笑的理由上。
还怨不得任何人。
毕竟法则只是冷冰冰的条例,它看不见摸不着,仅在必要时现身修正它所认定的错误。
“半珏他啊,败在过于心急了吧。”
“听你这么一说,路霜寒亦实力大减,当日我是在阵中动了手脚不假,可远不至于削弱力量至此。”
路霜寒出现在玉宴阁,对这里十分熟悉,自然不可能是被扣留在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