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章圆礼轻哼了一声。
徐偈忍不住看向章圆礼。
夜太黑,只能看到他一双晶亮的眼,映了满天的星,闪着细碎的芒。那人突然转过头去,悄悄往外探出个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幸亏我上来了,把他们都吓坏了。我们这一船的晋人都被你牵连了,回头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们。”
徐偈不再理他自言自语,思索起接下来的局面。
若是能等到救援,自是万幸。
可若等不到。
徐偈看着那兀自抻着脖子的乱蓬蓬的脑袋。
若是等不到……
若是等不到,总……不能牵连到他。
此地的确易守难攻,可若在此地偷袭,难免要把此人牵入战局。这场仗,他无全胜把握,不可牵连无辜之人。要么设法把他引开,要么……只能换地偷袭。
正思索着,那人突然扭过头来,“要是——”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处。
徐偈一愣,“要是什么?”
章圆礼万万没料徐偈一直在看他,登时心中一紧,要说的话卡了壳,“要……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
“就什么?”
夜色下,那人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先是突然顿住,而后渐渐瞪大双眼,“你是不是不会水?”
徐偈没料他突然旧事重提,纵是情况紧急,也不免有点失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章圆礼一咬牙,“要是情况紧急,你就跳水,我带你游上岸!”
徐偈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总算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份神情太过于不加掩饰,以至于章圆礼原觉无比坦荡的心好似凭添了一股局促,他瞪了徐偈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以为我会弃你不顾?你下水救过我,我虽然不用你救,但也很该还债的!”
徐偈赫然收回了目。
他忽然在这个冰冷糟糕的夜晚,意外感受到一丝暖意。
他想说不必,可话到嘴边,又觉伤人,转圜再三,干脆闭口不言,嘴角却渐渐挂上一抹温润的笑。
章圆礼看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嘟囔道:“有病。”
徐偈不可置否地垂下了眸。
河面渐渐止了风。
时间在流逝。两人看着船客被一个个押至甲板,刺客们仍在四处寻找,不知何时就会发现他们。
而驻守的军队却至今杳无音讯。
二人逐渐紧张起来。徐偈将手指扣满梅花镖,另一只手扶上了腰间佩剑。而章圆礼亦将袖中的春阴细雨针掏出,紧握在手中,凝神盯着船下的一举一动。
一刺客忽捧着一个匣子跑至甲板,递到刺客头目的手中。
章圆礼惊道:“糟糕!我的易容匣子!”
果见那刺客头目将匣子一掀,转身看向甲板上的人群,笑道:“原来齐王殿下喜欢易容,你既不愿相认,我便只好一个一个杀了。”
话未落,那人踱至一船客身边,忽而伸手一拧,那船客不及惊呼,便断了气。
章圆礼登时骂了一声娘。
一根纤如毫毛的细针,突然破空而出,向着甲板上的头目刺去。
是章圆礼的春阴细雨针。
春阴细雨针乃断剑山庄名器,若细雨,若疾风,悄无声息,迅疾异常。
而这样一柄杀人无形的利器,在触及刺客头目的那一瞬,被他一偏头,躲了过去。
那头目赫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船顶,“谁在那里!”
章圆礼见一击未中,刚要起身再发一针,却被徐偈兜头一按,将手中的梅花镖如数射出,一登房檐,跃向甲板。
梅花镖不比细针,乃玄铁所致,质地沉重,又带六面利棱,并六道血槽,臂力惊人者若使出十分力,必深陷肌理,伤及脏器。
那头目见数枚利器破风而来,不敢硬接,连忙飞身躲避。
而此刻徐偈已落至甲板,数个刺客不及反应,便被徐偈毙命当场。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
徐偈剑势未老,当即向着还未站定的刺客头目刺去。
那头目连糟偷袭,却不见弱势,连身躲避间,不知修的是什么功夫,忽而鬼魅般绕至徐偈身后,伸手就是一掌。
他二人贴得极紧,章圆礼一时不敢偷袭,眼看徐偈就要中招,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徐偈却似背后长了眼般,一个矮身扫向那头目的下盘。
那头目一个旋身躲了过去,不等徐偈起身,便突然使出压制的打法,不顾防守招招毙命,徐偈无暇起身,竟在地上接连滚动,顷刻间,已躲过数次致命之击。那头目的手下见徐偈被压制,当即蜂拥而至,徐偈一时陷入险境。
此刻徐偈卧地躲避,狼狈至极,而那头目立身压制,占尽优势。
一立一卧,站立之人正身体前倾,全神打压,是徐偈的困局,亦是绝佳的偷袭之机。
章圆礼当即又发一针。
缠斗之人若要躲避这一针,要比第一针来时的站立之姿难上数倍。
那头目不得不撤回攻势,猛地往后一折腰,躲得有些狼狈。
他甫一站定,便喝道:“房顶还有帮手!速去解决!齐王交给我!”
刺客得令纷纷向房顶奔来,徐偈压力陡然一轻。
章圆礼突然解下腰间酒囊,将酒液如数倒出,将囊嘴一塞,高喊道:“如约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