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破门声骤然炸裂,吓得蒙格利满身的肥肉抖了又抖,“草,一定是萨满,先放过你。”
蒙格利把伊尔西像破布娃娃般甩在地上,大步离开打算去迎一迎和他一路的卑窃者。
“咳咳咳咳咳。”
伊尔西拄着瓷砖咳得撕心裂肺,他几乎是直接摔在冰凉的地砖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直到嗓子泛起阵阵的血腥,他才体力不支地狼狈地蜷住身体。
满头金发粘腻地贴附在苍白近乎要透明的脸上,卫生间的灯明晃晃地照在他的身躯,就像被剥开血肉钉在审判台上的神灵。
蔚蓝色的眼睛宛若死水,蒙上一层阴翳。他透过卫生间里唯一的窄窄的窗户,望向黑沉沉的夜晚,今夜连星星都不肯露面,他突然想拥有一点点光,只需要一点点。
就在他眼前止不住阵阵眩晕时,他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像寒夜里的流浪者突然吃到了一直滋滋冒油的烤鸭,他努力的聚集溃散的目光,黑眸黑发。
好像是蒙格利家的那个小雄子。
好可笑的错觉。
这是伊尔西神志不清时唯一的想法。
十分钟前,白榆看着生活了近20年的房子,像一个华丽的牢笼,囚禁了一个个本应自由的灵魂。
“主人,您亲爱的伊尔西先生还在里面。”阿统感受到白榆身边气压越来越低,忍不住开口提醒。
白榆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阿统说道,“阿统,交给你了。“
“是,主人。”
阿统得令,机械手臂合二为一。“哐”一声巨响,金属大门四分五裂。
它身前的屏幕出现一串颜文字,两个机械恢复原状的手臂托住形状不规则的脸,摆出一副求表扬的姿态。
但此时的白榆毫无心情关注阿统,他死死地盯住瓷砖上一滩还没有凝固的血。
一幕幕真实的画面在血迹中呼啸闪过:金色的头发倒在尘土飞扬的荒星,银白色的长发定格在浓稠的鲜血里。
白榆心里掀起一阵暴虐,骨节在过分用力下呈现一种青色,他将视线从血迹上拔开,抬眸看向从卫生间里骂骂咧咧走出来的蒙格利。那满是肥肉的手指间里竟然还有着几缕金发。
“砰。”
白榆快速上前,直接旋身一脚将蒙格利踹到茶几上,茶几不堪重负七零八碎。
“白,白,白榆。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蒙格利定睛一瞧,发现竟是两年多没见过面的雄子。曾经恐怖的记忆让他出现条件反射,手脚并用向白榆反方向爬,完全不像刚才嚣张的做派。
“我可是你的雄父,你,你不能这样。”蒙格利惊恐地哆嗦着,知道他这个雄子不是曾经那个他可以随意掌控摆弄的未成年雄虫了。
白榆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步步逼近,眼神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主人,主人,伊尔西先生还在里面呢。”阿统是真真害怕白榆现在就把蒙格利杀了。
白榆的眼睛黑白分明,暗藏着三千里风暴。他像看一滩死肉一样看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的蒙格利沉声问道:“伊尔西呢?”
蒙格利哆哆嗦嗦地指向卫生间。
白榆咬着牙,双拳攥得死死地控制着自己杀虫的欲望,冲向蒙格利所指的卫生间。
还未到门口,他就看见伊尔西破破烂烂地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湛蓝的眼睛没有了他记忆里的流光溢彩,像是即将熄灭的灯火,金色的头发散落着,整个人苍白得像是没有了呼吸。
过去与现在重合,仿佛又回到了8年前的战场,白榆发现自己的手在忍不住发抖。
别抖了。
白榆咬着牙,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伊尔西冰冷的身躯。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伊尔西忍不住睁开眼,他头晕得厉害,恍恍惚惚间感觉身体一轻。
好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声音很轻但满含疑惑:
“您?”
他并不记得自己和蒙格利家的雄子有过任何交集。商人的理智在瞬间提醒他最坏的结果:
他会受到更暴虐更侮辱的对待。
他本能地绷紧身体,却听见一声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我带你走。”
白榆抱着伊尔西走过暴发户一样的老土装修,走过鲜血还未凝固的鞭子,走出漆黑夜里形如哭鬼的建筑,他经历了两世,从孑然一身独自走向未知,他不敢奢望怕害人害己,直到现在,白榆看向怀里的虫。
我终于抱紧你了。
夜空乌云褪去,群星像打翻的糖罐,没有规律地洒满天际。
夜里的风有些凉,伊尔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白榆出于本能第一时间将手臂收得更尽,加快脚步向不远处的飞行器走去。
他步子很大,手臂却意外地稳,彷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更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怎么可能是珍宝?
伊尔西自嘲地想:雌虫是工具,是玩意,是炫耀的资本,但从来不是珍宝。
但他现在已经提不起精神去思考这一切的缘由,他也不想再去思考自己或许会遭遇什么。
伊尔西只感觉此时白榆的怀抱很是温暖,有淡淡的像是午后阳光的味道,不同于他闻过的各种名贵的香薰,干净、清冽、让虫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