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着扯动嘴角。但终究难掩眉眼间的疲惫与虚弱。苍白的指尖停留在衣柜中笔挺的西装上,沉思片刻又无奈地收回。
没有必要换下睡衣
万一雄虫想……
镜片在阳光下折射的光线下遮挡住所有情绪,他挺直脊背,抿了抿发白的嘴唇,遵循雌虫从小被教导的那样换上一副最乖逊的微笑。
在几次深呼吸之间,修长的手指搭上卧室门的扶手。
在踏出房门的一刻,他发现木质地板反射出的阳光格外温柔。
或许,他会……善待我。
或许是明亮让见惯龃龉的伊尔西第一次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不同于伊尔西久违的深眠,白榆梦中前世与现实交织,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曾经的痛苦与悔恨让他无法喘息。
“白榆啊,你确定要退出?”教授指着桌面上的申请书,皱着眉,眼睛中多了一抹惋惜。
“老师,目前我家的情况……”白榆的眼睑下是青黑色的眼圈。
养父母骤然离世,他不得不撑起风雨飘摇的公司,那是养父母留给他们亲生儿子的东西。
老教授叹了口气,他何尝不了解外面的情况,只是白榆确实是他最得意、最有能力的弟子。
但所谓的热爱终究被现实的残酷抹平。
白榆看着桌子上的材料,手很抖,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要不你再想想?”老教授正襟危坐,缓缓地说道,“毕竟那不是你的责任。”
白榆笑了,窗外的阳光在他的侧脸上停滞,他转头面向窗外盛放的海棠,“老师,这是我的责任。”
他骨节凸起,青筋暴突,一笔一顿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曾经的理想化做了轻烟,曾经的日日夜夜与绝不放弃像黄粱一梦般可笑且荒唐。
不要后悔。白榆告诉自己,养父母的恩情你该还的。
他定住了心神将血淋淋的心脏裹上一层名为恩情的毒药,麻痹得自己体无完肤。
白榆在梦里不断下坠,负面情绪像淤泥般无孔不入。
他拼命的挣扎,直到完全没有力气,自暴自弃让淤泥漫过下巴,覆盖住嘴唇,直到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一双双有力的手托住下坠的他。
白榆听见这个陌生世界的回音:
“小榆,不要放弃,雌父会一直陪着你。”
“不要放弃,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紧接着目之所及变了颜色,黏腻的黑色被潮水冲刷,他仿佛看见了湛蓝色的海和银色的星河。
瑰丽的漩涡星系逐渐变大,最后在眼前突然炸裂,演变成了一滩刺眼的血迹。
不要!
白榆猛然睁开眼睛,黑色眼眸宛若幽潭,暗物质勾连缠绕,表面平静却深不见底。
“主人,主人。”
此时阿统正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白榆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
“伊尔西先生好像醒了。”阿统作出一个耸肩的动作。
伊尔西!
白榆昏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他一把掀开被子,向屋门疾步。
“咔嚓。”门把手开合的清脆声伴随着阿统的提醒:
“主人,先生就在门口,您现在……”的形象有些糟糕……
已经晚了。
白榆顶着鸡窝头推开门,猝不及防与在门口徘徊的伊尔西对视。
绚烂的蓝色星云落入幽深的黑色宇宙,在昏暗中留下唯一的颜色。白榆本来还没完全启动的脑子完全卡顿。
这次相遇提早了很多,如果不是伊尔西出意外,他大概还要很久才会回到主星。
他们可能很久很久才会相见。
事发突然,白榆悬着心连夜驾驶飞行器冲回主星,又单方面打了一架,安顿好伊尔西最后做了一晚上梦。
所以,此时此刻,他连一系列举动的动机都没有找好,就猝不及防以一个很凌乱的状态出现在伊尔西面前。
伊尔西对于白榆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惊讶,但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调整好状态:“阁下,您……”
“那个,你稍等一下呗。”白榆掩面,立刻、马上、重新拉开门,退回。伴随着阿统絮絮叨叨的嫌弃声飞快整理仪容。
门外的伊尔西愣住了,在他的观念中就没有:雄虫会在意出现在雄虫面前的仪容仪表的选项。
帝国的雄虫只会在同性攀比的宴会上带着硕大的宝石,打扮成一个个暴发户。
在伊尔西看来,一个雄虫在见到你的一瞬后立刻转身离开只有两种可能:
见到你毫无兴趣,不想多看一眼。
见到你很感兴趣,要去寻找趁手的工具。
显然他被昨晚被救回来绝对不是第一种可能,那么……
伊尔西感觉莫名的酸意在胸腔涌动,他的手不自然地蜷缩又松开。
闭上眼,压下喉咙里涌起的酸意自嘲地想着: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像雕像般在门前站了一会,最后选择了一个肯定不会出错的形式。
5分钟后
当白榆再次出门时,第一眼就看见:
柜子打出阴影,日思夜想的虫正端正得跪在地上,不顾苍白的脸色,柔顺地垂下眸子,露出带着红痕的脖颈:
“白榆阁下,日安”
阿统在一旁扶额默默盘算:好家伙,连百分之十估计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