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黎头都没抬,语气也很淡然:你家夫人时日无多,真想害她,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仆妇噎住了。
老者又急又气,身为医者,平生最恨有行医之人拿人命开玩笑。
即便这位夫人回天乏术,也不能胡来,医者是为救人,而非杀人。
护住心脉而已,能有多难。
沈青黎一针接着一针,老者看着看着,不禁睁大眼睛,那些斥责的话生生地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手法极稳,下针极快,可见造诣极高。
但仆妇看不出来,只看他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神色瞬间大变:她对我家夫人做了什么?
老者仿若未闻,紧紧地盯着沈青黎行针,越看,越震惊,目光也越亮。
小小年纪,竟如此厉害!
九针落下,妇人不再抽搐,原本很微弱的心跳,又强劲起来,连眉头都舒展了。
沈青黎将银针收好,道:你家夫人的心脉护住了,快去请大夫吧。
这,这是救过来了?
不会是误打误撞吧?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
仆妇也很震惊。
主子每次发病都异常凶险,这一次,她真以为主子救不回来,没想到这医女的医术如此高明。
她一时有些后悔了。
多谢夫人救了我家主子一命,不知夫人家住何处,老奴好登门道谢。
道谢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知道人住在何处,他日好寻上门,请来为主子医治。
沈青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神色清淡:道谢就不必了。
仆妇也知道把人得罪狠了,便不再提起。
长安城中,还没有她找不到的人,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
到时,以主子的身份,谁又敢拒绝?
沈青黎走出人群,叶管事掀开车帘,她正要上车,老者追了上来。
他面色惭愧,郑重地行了一礼:夫人医术精湛,老夫佩服,先前多有冒犯,在此给夫人赔罪。
老者没有坏心,沈青黎也不计较:无妨。
说罢,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去。
仆妇看到马车上的徽记,神色一怔,顿时复杂起来。
酒楼在东市最繁华的地段,一共三层,极为富丽堂皇,来酒楼吃饭的,多是达官贵人。
眼下正是用膳时间,酒楼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叶管事正要叫许掌柜,沈青黎却道:饿了,先吃饭。
小二上前招呼,沈青黎问道:还有厢房吗?
夫人来的巧,还有最后一间。
小二正要迎她上楼,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掌柜的,还有没有厢房?
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走了进来,许掌柜认出来人,热情地迎上去,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有有有,秦公子请随小的来。
厢房只有一间,给这秦公子了,难道要他家王妃坐大堂吃饭?
叶管事的脸色冷了几分:掌柜这是何意?厢房我们已经要了,岂能再给别人?
前几日,他派底下的人来拿账册,许掌柜不认识他,也从未见过沈青黎,看她衣着素雅,以为家世一般,神色极为轻蔑。
夫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出入我们酒楼的,都是身份显赫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来的。
叶管事气笑了,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掌柜如此做生意,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沈家权倾朝野,如今又与昭王联姻,谁不巴结着?
即便得罪了,有几人敢跟沈家硬刚?
许掌柜指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得意道:你看我这酒楼,像是没生意的样子吗?
原来是店大欺客,沈青黎笑着道,有当朝宰相撑腰,难怪如此嚣张。
许掌柜脸上一变,怒声道:你胡说什么?秦公子与我家二小姐是好友,酒楼常年为他留了间厢房,那间厢房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蠢货!
哪有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交好的?
这不是败坏沈二小姐的清誉吗?
这话要是传出去,得罪了沈家和昭王,他爹不得打死他?
少年脸上露出一个笑:在下秦愈,太医令是家父,今日之事乃是误会,夫人在酒楼的一应花费,都算在我的账上。
前世,沈青鸾能找到紫炎草,得到长公主的青睐,秦愈出了不少的力。
可若是没了秦愈,不知沈青鸾还能不能找到紫炎草。
沈青黎眉眼轻弯,笑得温和无害:既然秦公子与二妹交好,自然是误会。
此话一出,许掌柜暗道,完了!
沈老夫人早就授意他给沈青黎一个下马威,他这还没发难,就被抓了错处。
他额头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赶忙俯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秦愈也跟着行礼,脸色十分阴沉。
沈大小姐果然狠毒又愚蠢!
同为沈家女,她与沈二小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都避重就轻,她还在败坏沈二小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