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六路总兵分做四前两后,摆出奇正无比的阵列,如一堵平推而来的高墙,向着清军推来。
根本就没有往日明清大战时候的慎重和迟疑。伴随着金鼓声,一列列甲兵只管大步向前。
准塔吓了一跳,他可没准备立马开打。按照鞑子习惯,那是先用轻骑骚扰一阵,然后配以阿哈冲阵,接下来是死兵冲锋,最后才是主力跟进。
而明军更就是一块死猪肉样儿,只会摆出庞大笨重的阵仗来挨打,体量虽很大,防御力也很强,但到了最后总是分崩离析。如眼前这种摆开架势就干,他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
但准塔也不怕,何况他也不能退。
把手一挥,数百包衣就被推到了阵列最前,周边是两支蒙军轻骑,“杀啊……”
包衣队伍里响起一阵喊杀声,这些连甲衣都没有,手中只拿着刀枪的奴隶,根本不敢反抗鞑子的命令,哪怕知道自己成了炮灰。
“咚咚咚……”战鼓声中,明军阵列忽的有了变化,曹变蛟指引手下军兵加快速度,阵列最前方的三千披甲兵大步向前,一列列红线仿佛是移动的城池!
这是真正的精锐。从关中杀到关外。
“绷绷绷绷……”弓弦弹射的声音响成一片。
两支蒙军轻骑排出稀疏的阵列,向着曹变蛟军冲去,但他们给予的杀伤,根本就伤不到明军分毫。
“弟兄们,向前!向前!”一名明军军官声嘶力竭的大吼,挥动手中的大刀,驱使着最前方由长牌兵和长枪兵组成的横阵向前。如果站在高处俯瞰,就能发现,战场之上,两股人流正迅速撞在一起。队形零散的阿哈们被由甲兵组成的移动城墙,轻易地碾成粉齑!
他们只是开胃小菜,跟随着数百阿哈后头突进来的清军马军,才是曹变蛟军所要经历的真正考验。
曹变蛟部这三千人是他绝对的精锐,一丁点的水分都没有,这点你只要看他军中一个火枪兵都没有,便可以知道。
但如此的明军,想要彻底拒清兵于外,那是不可能的。
低劣火器横行的大明朝可不是强弓劲弩的赵宋,军中除了大量不堪用的火器外,可没有大批的弓弩杀伤敌骑,当数百清军马甲兵冲到跟前后,曹变蛟军的阵线立刻凹下去了一大块。
轰隆的碰撞声中,一颗石弹与城墙的碰撞。
石弹会碎裂开来,城墙也会重重的凹下去一块。
“轰轰轰……”可同时间,一颗颗手雷也在炸响。对比火枪,这才是最适合他们的武器,前头是长枪大盾,后头有着一个个投弹兵。
“杀啊……”阿拉密扬刀高呼着,他是另一路鞑子的统领,准塔用自己兄弟做副手,之前分兵两路,两兄弟就各引一路。
三四百鞑子马军如箭一样直杀向曹变蛟军的侧翼。
“举枪!”
三列长牌兵,背后一杆杆长枪直架在长牌上。
战马与盾牌长枪的碰撞,一声声凄厉的叫喊,有人,有马。
铁蹄踏破长牌,长枪刺入血肉。
噗噗噗的利刃切入的渗人声音中,“轰轰”的撞击声更是响亮——这是鞑子前方的死兵策马撞在了明军士兵的血肉之躯上所发出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顿时就让数十人撞飞了起来!
但鞑子的死兵也真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若是一般的明军,这么一次冲撞,接下来鞑子只需要继续放马杀来,那就免不了一场溃败。但这三千人是曹变蛟手中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硬生生的顶住了。
“投弹,投弹……”后列的军官大声的叫着。同时,曹变蛟的后阵,大批的明军也趁机杀上来。
刘肇基位于曹变蛟西侧,他手下的精兵最少,或者说他手下就连披甲兵都没几个。错不是洪承畴把自己的标营借给了他,刘肇基手下的甲兵只怕连一个小小的千人方阵都摆不出。
但这却不意味着人家就不知战阵。此刻看到曹变蛟军顶住了鞑子的冲击,立刻高声大吼,使副将马应魁领兵一千迅速前往夹击清军。
行动迅速、果决,曹变蛟东侧的马科都落在了后面。
博洛在后阵看的脸色大变,尤其当他知道,明军最东侧的白广恩军,已经忽的加速向北。明前一字排开的四路总兵,现在已经从一字长蛇变作了一个被方平的“l”。
洪承畴这是要把他们彻底堵在清水石桥南头啊。
当下就吆喝兵马上前支援准塔。八旗兵这些年来屡胜明军,一个个都打出了绝对的自信来,博洛到现在还坚信,自己的大军一定能击败对面的明军。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后方的急报——运河对岸的郑芝龙,要率军过河!
“他怎么过河?”博洛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
这段运河因为有灉水的注入,宽度陡然剧增了许多,东西岸不下三十丈。就现在运河上的冰层厚度,大军怎么能过河?他先前根本不理会对岸的郑军,原因不就在这儿吗?
现在你又跟他说郑军忽的能过河了?
博洛眼睛睁的跟牛眼一样大。
“奴才也不知。只是见尼堪使人在冰面上铺盖了些草席之类,然后再复加木板,那甲兵便可以在其上行走自如。”
“那就叫瑚里布用火箭把草席烧了。”博洛有些气急败坏,对着那人高声大吼着。
南面的明军还未解决,后路又出了事儿,瑚里布在他心中直跟‘废物’俩字挂上了勾。
“命赵彬把北岸的兵马悉数调来,不,还是留下一二百人,看住过河的辎重和男女。”博洛已经把那一车车的辎重和数以千计的男女看做是满清的财产了,若是把赵彬的人都调到南岸,北岸的男女丁口和钱粮物质少不了要有损失,这可会叫他心疼的。“叫辎重继续过河,加快过河。男女丁口就都停下,暂且圈起来。我再给瑚里布五百步甲,把后路给爷牢牢守好了。出了闪失,爷砍了他。”说着博洛便叫身边一戈什哈,前去步军调兵。
而他本人则立刻就带着两千马军冲向了战场。
博洛心中忽的升起了一股紧迫感。不管是南面清军的突然发难,还是对岸郑芝龙的化不可能为可能,这都表明了一件事——这是尼堪蓄谋已久的一次厮杀。
后路的不稳,兵力的悬殊,地形的不利……,博洛发现自己现下的情况有太多不利了。
不过,他不怕。
这虽然是洪承畴设下的一个大局,自己也在不自觉中入局了,但那又如何?他手中依旧握着数千八旗劲旅,便是已经中计了又如何?
中计了就一定败吗?
就南面的那些懦夫,也就能挡住八旗铁骑的践踏吗?
自己就是中计了也一样能破开重围。
只要把阻拦自己的这些全明军都撕个粉碎,什么计不计的,全都随风而去。
那反而会是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
博洛对八旗兵的战斗力有着十足的信心,八旗野战无敌,明军胆怯如鼠,这就是他最大的心理优势。
虎吼一声,引着步骑兵就冲了下去。
不管郑芝龙能不能过河,只要他先把洪承畴给击败了,那就大势已定!
运河西大堤。
一支支斑鸠脚铳和大斑鸠脚铳,枪口笔直的瞄向对岸,还有洪鹏这样的狙击手,枪口也在瞄准对面,在身前一溜长牌的掩护下,他们安全的很。
“瞄准,放——”
一溜青烟升腾,河对岸的清军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