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瑗相隔不远的赵琯,不同于弟弟赵瑗的兴奋振跃,此时的赵琯正跟被雨打的幼苗一样,垂头丧气的面对着眼前的文房四宝,欲哭无泪。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当了太子之后,岂能与先前无有改变?
赵瑗那儿是在白纸上作画,赵琯这儿却已是一派锦绣江山。
在名画上挥洒笔墨,还要叫那副画保值,甚至变得更高价,那可不容易。稍微不注意,变成了“签垄”,可就贻笑大方了。
更可怕的是,乾小四还不是保底,历史上还有无数个比乾小四更不如的选择等待着他。
赵琯能怎么办?
他只有更加的努力,咬紧牙关担负起自己要承担的一切!
如是,赵琯整个人就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忙碌之中。
虽然他的便宜老子已经有意识的为他留下‘玩耍’的时间了,比如他刚刚结束不久的‘微服私访’行动!
赵琯更名换姓的被他老子一个示意甩去了杭州。
江南之地,物华天宝,文风鼎盛。
自从朝廷下令鼓励办学以来,江南之地的官学也好,私学也罢,其学校数量和招生数额,皆为各路中的第一等。
换句话说,也就是指江南各校入学的学生,其富贵指数为全国最低。不像西北诸路的一些州县中的学堂,能入其中者,非富即贵!
赵琯被自己老子送去杭州的学堂“微服私访”,可不就是在不耽搁学习的情况下,最能接触人民大众了么。
虽说江南各界纵然再重视学业,其师资力量与宫学也远不能相比。
赵琯去的又是官学,就像后世的公立学校,还是杭州府境内挺普通的一所公立学校。无论是主课副课的老师,还是体育、音乐、美术等科的老师,全都一般般。
以赵琯的知识水准,去到那里呆上一个月时间,某种意义上可不就是在休息!
赵琯在先前的一个月里也过的着实舒坦。
学堂里的课业对他根本没有压力,每日的日记和一旬一交的体验报告,对他言也是小菜一碟。
知道便宜老子把自己扔到杭州来的目的是什么的赵琯,平日里很平易近人,很热心助人,于是就也很轻松的通过一张张同学的嘴,了解到了不少自己先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的情况。
开开心心的耍了一个月。重新回到汴京的赵琯,重新回到宫学和皇宫的太子,那不次于从人间坠入了地狱!
更可怕的是,赵琯先前已经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美好了。虽然那没有他想象中的‘天堂’美妙,可杭州也真不愧是人间天堂。
对比汴京的苦日子,赵琯现在很有种灌了苦药的感觉!
他现在既要跟上宫学的课程,又要担起私人老师的教育,还有他老爹是不是抽冷子给的一击!
我真太难了!
今天放学回到寝宫,赵琯真的是一刻钟都没有歇息,先是学校的作业,然后吃饭,接着是私人老师的辅导,最后他老爹忽然杀来的一篇‘命题作文’。
——怎么做一个皇帝!
这已经是赵构第三次叫他写这个命题作文了。
第一次还是在半年前,他才被自己老爹吐口立为太子的时候。
第二篇是在正月过后,据他老子说,这是叫他深刻意识到太子之位的影响后,在承受了无数人的奉承讨好之后,再来想想自己要怎么做皇帝。
而现在,赵琯去了杭州一趟,那必然与先前一直在宫中是有不同的,想必内心也是有变化的,那就再来做一遍吧。
赵琯现在很是为难,出宫了一次,在杭州呆了足足一个月,如此经历对他自然是有影响的。
可这样的影响还不足与叫他生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书柜的暗格中拿出之前两次的作文稿,这篇作文明显不一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赵琯主动的就留下了原稿。
现在他要写第三遍作文了,那自然应该把前两次的作文好好的看看。虽然这作文并非是一时片刻就要写好的。
赵构给他了三天时间!
但赵琯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在一天之内就把事情做完,自己太忙了!
像现在,时辰都已经到一更过半(晚八点)了,他才有时间来做眼下的文章,而半个时辰后他又要上床入睡。
这是赵构定下的规矩,二更天,也就是亥时(晚上九点),赵琯赵瑗兄弟准时睡觉。
下孩子就要睡眠充足!
所以赵琯真心觉得自己的时间很紧迫很紧迫。
今天他已经很赶很赶时间了,结果竟然只剩出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这能顶个鸟用啊?
所以明天他会把课余时间都挤出来,早早将家庭作业办好,以便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做文章。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按时把作文交上去。
赵琯眼睛盯着纸张,大脑却早飞到了天外去了,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愁眉苦脸。
“历朝历代怕是再没哪个太子比我更辛苦了!”
躺在床上,赵琯叹息着,他可不能睡觉,别看人是躺下了,脑子里却要接着先前的思路继续构思下去。
作为一个太子,一个正统的接班人,赵琯年龄虽然不大,思想却很不俗。
至少他知道自己应该‘推陈出新’的!
应该一次作为更比一次强的。
如此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那么这会该怎么搞呢?
第一次是大而化之,第二回的新意是警惕谄媚小人,不要被花言巧语所迷惑,那第三次呢?
赵琯很有自知之明,他还太小,对政务,对整个帝国了解的还太少,大的例题他是拿不住的。而且他的便宜老子也不是望大求全的人,也就是说他可以从小的方面着手。
但这一趟去杭州,赵琯确确实实看到了不少自己先前根本就没有看过的画面,也能总结出不少的话题,似乎有几个能作为着手点的。
但几个着手点里也要分主次啊。何况内里的几个问题,也似乎太过浅薄了。
总之,赵琯躺在床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个念头转过,脑力全速运转中。
……
东宫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邢皇后的。
在听到赵琯又要写命题作文后,邢皇后就知道儿子又要忙起来了。
心理面即是高兴,又是不忍。
那般劳累对于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来说,太过分了有没有?那还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啊。
但这同时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不是么?
数遍青史记载的诸多王朝里,众多太子们无一不是活的忐忑不安,无一不是过的战战兢兢,无一不是在小心行事,生怕惹出什么麻烦,然后丢送了储君之位。
那像她的孩儿啊,才萝卜头大的一娃娃,就要思考怎么当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