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尔很快定了主意。
因为安普尔沉迷写作业,艾尔海森连着几天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大抵是课也补完了,太太最近连教令院都没有来一趟。
“……”
银发青年周遭的气场莫名低沉了一点。
实话说,艾尔海森现在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人生需要合理的规划。
在明确什么东西对自己而言是重要的之后,那么需要纳入计划的事物也变得多了起来。
譬如说,要是现在能从头加入大贤者的所谓计划,早日解决那位神明的麻烦,然后结束须弥社会的动荡局面,达成在故事开始前的和平也是不错的主意。
他所追求的很简单,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
以及,艾尔海森不可避免需要追究的一件事。
灰绿色短发的青年神色平静而冷淡,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那份资料纸。
他一直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安普尔的死因。
非自然死亡。
安普尔的病情来势汹汹,但是给她检查的医师们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疾病,只能保守地先给少女开点药,然后让她在健康之家住着,清淡饮食,并且注意休息。
“病因是……死亡记住了她。”
智慧的神明伸出了手,给出了她的答案。
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真正的解决措施,最后也只是那位神明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暂缓了一会安普尔的严重病情。
其实,事情开始的某天稀疏平常。
只是红发学者回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等艾尔海森走出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她原来一直蜷缩在沙发上休息。
“……累了吗?”
银发的书记官微微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太太的额头。
有点烫。
“唔……不知道,好像是感冒了吧?”安普尔昏昏沉沉地回了一句。
太太的脑袋蓬松又柔软,被艾尔海森伸手摸了两下,结果最后变得有些乱糟糟起来。
她小声嘟囔了两句。
“艾尔海森,你先离我远一点吧。”红发学者带着鼻音地,轻轻说了一声,“别被传染啦。”
文弱(?)的学术分子假装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毕竟他一只手就能拎起十个她,更别提用两只手把一个她抱起来,银发男人的动作里带了点别人难以想象的温柔。
“早点休息。”艾尔海森微微低下了头,于是如平常一般说道。
“……嗯,我知道的。”
安普尔呼吸的声音有些沉重。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她像只小团雀一样,在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然后就慢慢昏睡了过去。
最初谁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须弥的气候潮湿温暖,最流行的疾病其实也就是毒虫困扰,或者是在林子里吃了毒蘑菇。
或许只是一次风寒。
很快就好。
安普尔病好之后就会满血复活,重新打起精神来做事的。
原本以为是这样的。
但现实却总是不如人意,她一天比一天虚弱起来。
病床上的安普尔小小的,蜷缩着身体,脸颊因为高烧而显得红润,嘴唇却干燥得不行。她像是一朵缺少水分的花,正在急剧衰竭,而艾尔海森毫无办法。
他只能看着这朵自己用心养护爱惜的花朵衰竭,直至她死去。
在安普尔的病上,他无能为力。
银色头发的学者在那段时间里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候在太太身边,等待她短暂的清醒时间,好告诉太太——
——“无论如何,我始终在你身边。”
艾尔海森和太太说过很多谎,无论是骗她说小蛋糕买完了,好让安普尔少吃点甜食;还是骗太太说爱他,但其实他有时候也并不明确自己的情感;再或者骗她说自己去出差,实际上干了些别的事情……他都做过。
对于这些所谓的“谎言”,艾尔海森并不觉得歉疚,银发学者即使会因此对太太妥协,但是下一次他还是会“合理地运用语言”。
直到安普尔生病。
那时的艾尔海森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太太:“你会好起来的。”
他说:“安普尔,你只是生了一次小病。”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艾尔海森安慰的话语罢了。
一个善意的谎言。
安慰她,也安慰他。
而太太也还是像以前那样,笑一笑就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病痛而清减了很多的太太靠在病床上,蓬松的羽毛落在她瘦弱的胳膊上,显得她更像是一只落水的小团雀。可她看向他,笑起来时的模样还是那样明亮快活,安普尔因为不舒服而变得沙哑的声音也像是甜甜的枫糖:“好吧,艾尔海森,那等我好起来,你要给我带刚出炉的米圆塔回来!”
她伸出手,亲昵地勾勾他的指尖,漂亮的绿色眼睛里像是有整个春天的倒影。
那时艾尔海森说了什么呢?
他只是伸出手,摸摸安普尔的头发,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答应了她:“好。”
但是从那一天之后,安普尔的身体再一次急剧恶化,她总是在昏昏欲睡,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艾尔海森很清楚,她很难好起来了。
他要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