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变得黏糊糊的,黏在安普尔的腿边。
不过,不想跟艾尔海森一起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得到纳西妲的消息了。
“纳西妲……”安普尔喃喃道。
好担心。
红发少女打开了终于有信号的虚空系统,深绿色的耳饰散发出莹莹的光芒,眼前很快出现了长段的须弥文字。
纳西妲被关在教令院的最顶层的笼子里,这段时间她也同样在思考。
哪怕是神明也难以证明思考的过程,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在脑海里发生的,那里是智慧也难以触及的禁忌领域。
白发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双膝,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卵壳中,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
这是人类在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姿势。
草木之神的智慧足以明晰这一切。
她也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很在意的人吗?
神明需要在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须弥的人都是纳西妲关注的对象,她观察人类,模仿人类,试图做出符合神明身份的智慧之举,但如果是真正的神明,是不是举动应当更为自然,更为威严,更为强大?
真正的神明会怎么做呢?
纳西妲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次做了一个与平常不同的梦,平常的她总是做噩梦,梦到世界树被烧毁,梦到明亮的太阳坠落,梦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世界,遗忘我。”
但是今天的梦,她梦见自己坐在净善宫中间的座位上,还有一个带着帽子的漂亮少年双手抱胸在身前跟她说:“喂,你在想什么?某个病殃殃的要死了的学者?”
“……”
纳西妲沉默以对。
或者说草木之神颇为茫然地看着这个梦,这好像是她的梦,又不是她的梦,她思考片刻后轻声问道:“谁要死了?”
“呵。”
少年冷笑了一声。
“除了你喜欢的那个红头发的,还有谁?”
谁?
纳西妲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钟,然后她才想起来这是个梦。心脏传来隐隐约约的刺痛感,呼吸停滞了大概半秒钟的时间。
但是梦通常是反的。
“……小苹果,要死了吗?”她慢慢地说道。吐露出是的她很早就设想过的事实。
白色侧马尾的女孩无意识地抓紧椅子旁边的扶手,草木之神很想说,死亡是所有人类必经的命运。
她注定不会留在她的身边。
所以……
但这些话纳西妲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光是联想到这件事发生到现实中,都是对她的某种残酷打击。
小苹果,要死了吗?
怎么会呢?明明她的生命是初春刚刚盛开的鲜花,悉心的呵护与适当的风雨,蓬勃地散发出生机,像小动物一样温暖活泼。
那是从小的时候起就看得到她,红发女孩会乖乖地被摸头,然后活泼可爱地拉着她的手,想要带着纳西妲一起去森林里玩耍的人。
小苹果这么可爱。
而且她爱她,陪伴了她漫长人生中最初的岁月。
“你的朋友也死了。毕竟人就是这种脆弱的生物,现在有开始恨起这个世界吗?”散兵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问道。
“……”
纳西妲还记得这是个梦,但又觉得这个梦无比真实。
她沉默良久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
“我无法做到憎恨这个世界,”纳西妲斟酌着用词,但是又难免落寞,“或者说,我还是很爱她。”
她想起来小苹果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扑腾的红色团雀丸子,在森林里是非常耀眼的颜色……兰那罗们有时候会害怕这个颜色,但是又喜欢称赞小苹果如花朵一般明亮;
她想起来小苹果当时为了考进教令院熬夜苦读的模样,每天都为了生论派的考试内容恶补理论知识,但是她的时间总会留一部分陪伴纳西妲,她说想要考上教令院,离她更近一些,说不定哪天就当上了大贤者把草之神解放出来呢;
还想起来她考上教令院之后,来到须弥城里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跟来自天南地北的学者们交流,为人处世变得更加温柔果敢……
这些都是外在的。
她看到少女灵魂的模样如同最初那般干净耀眼,她的心底还是充满了燃烧着的勇气。
那种从来不会把自己燃烧殆尽的热情。
“我感到,她还在我的眼前一样。”纳西妲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梦说道。
她还在她的身前。
她还来得及好好珍惜才是。
“她死了。”暗紫色短发的少年冷漠道。
“……”
纳西妲于是又眨了眨眼睛,她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但是安静几乎蔓延了整个净善宫。
玻璃一样透明的悲伤。
真正的神明会对友人的逝去怎么做?
纳西妲不知道。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只感到闷闷的痛。
“好痛啊。”她说。
噩梦。
这也是噩梦。
又或者是某种提醒,纳西妲从这个梦中惊醒。
她环顾了一圈牢笼的四周,想要寻找小苹果的下落,但是她差点忘记自己出不去。
草之神于是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在那个虚空形成的思维网络中,有一个特意等待着她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