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马车里,陈妈妈还感激的看着白玉安:“家里的事情,竟还劳烦大人跑一趟。”
白玉安笑了笑:“出去也有些事情,顺路去看看罢了。”
陈妈妈的租住的住处在城西一条十分狭窄的巷子里,巷子内积满污水,空气中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在这样的地方,穿着单薄布鞋的孩子,却嬉笑着在巷子里追逐嬉戏。
白玉安再随和,看见这样的地方也忍不住皱了眉。
一个小孩子跑过白玉安身边时,不小心撞了她的胳膊一下,白玉安不由回头看过去,那着麻衣穿小袄的小童便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像是我就是撞了你,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所畏惧。
白玉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
阿桃瞪了那小童一眼,忙去擦白玉安的袖子:“公子没事吧。”
白玉安摆摆手:“没事。”
前头陈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白玉安一眼,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的鞋子干净,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白玉安舒展开眉目,看向陈妈妈道:“陈妈妈不必管我,前头带路就是。”
陈妈妈便不好再多说,连忙走在前面。
阿桃在旁边捂着鼻子,正想抱怨几句,却又看白玉安低着眉不语,到口的话,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白玉安看着脚下,到了地方,靴子已难免沾了污物。
阿桃拿出帕子就蹲下要为白玉安擦干净。
白玉安拦住她:“不算什么,外头人看着的。”
阿桃这才往四周看去,见着周围站了好些婶子,正往她们这边看来,不由站起身收起了帕子。
陈妈妈租的住处是商人买地来自建的屋子,专用来租的,瞧着有些年了,从大门进去,便是一排排的廊屋,庭院也是极小。
陈妈妈住的地方,便是这些廊屋中的一间。
白玉安向陈妈妈问道:“这一间房的租钱是多少?”
陈妈妈边推开门边道:“三月交一次,也要一贯半钱。”
白玉安点头,看向面前昏暗狭窄的屋子。
屋子内的陈设十分简陋,一眼便可看尽全貌。
只见窗边放着一张床榻,床榻上正躺着一名枯瘦的男子,旁边还守着一名约六七岁的女娃。
那女娃看见白玉安,见着人面目仙姿玉色,犹如神仙似的,不由睁着大眼看呆了去。
陈妈妈热情邀着白玉安进去坐,又赶忙去给白玉安倒茶:“大人将就着,屋子里只得这些。”
那瓷杯上还有些深色污秽,像是许久未曾拿出过的杯子。
白玉安看了一眼,捧着茶杯看向了正在看她的小女娃。
阿桃将手上的盒子放到桌子上,看着白玉安手上的杯子也皱了眉。
陈妈妈注意到了白玉安的视线,就忙叫来守在床边的小女娃过来:“春娘,快过来给大人磕头。”
那叫春娘的小女娃听罢,连忙走过来,双膝一跪,就给她眼中神仙似的大人磕头。
白玉安忙放了杯子,将小女娃拦了下来,看着陈妈妈笑道:“陈妈妈便随意些,春娘不过一个小女娃,怎能轻易磕头。”
陈妈妈便有些局促的点头。
白玉安拉着春娘的手,见着她脸上满是污渍,像是许久没人照看过,便朝着陈妈妈问道:“春娘的娘亲呢。”
陈妈妈长长叹了口气:“去年就扔下孩子跑了,我也没去找,她跟着我儿子也苦,我也不想难为她。”
白玉安垂下眼眸看着面前懵懂看着她的女娃,心有怜悯。
那双眼睛黑亮,眨巴的看着人,还带着打量的清澈,若是这张脸干干净净的,必然也是清秀讨喜的。
不由就从怀里拿出白帕,替春娘将脸上的脏东西擦了擦。
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男子撑起了身子,看向白玉安喊了一声:“白大人。”
白玉安这才往床上看去,想着因是陈妈妈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
陈妈妈忙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小儿子,大人叫他石二就是。”
床上的石二看起来十分虚弱,脸颊微陷,眼眶泛青,头上的束发犹如稻草,松散的衣襟处隐隐可见里面因过分消瘦而凸显的锁骨。
这模样一眼便看的出是久病卧床的人。
她竟不知陈妈妈家中这般困难,白玉安心里生出难受,看不得这些。
她看向石二道:“可是生的什么病,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好?”
陈妈妈抹着泪道:“前几年还好好的,后头也不知怎的,在做活时忽然就晕倒了,后头便开始时不时晕倒,有时候醒来话都说不利索。”
“我带着他看过许多郎中,皆说没有法子。”
“现在连走路都困难了,只能在床上躺着。”
“偶尔还能走走,只是晕哪了也不知道,谁又敢雇。”
石二如今已是瘦骨嶙峋,白玉安看不下去,看向了安静站在她腿边的春娘。
小女娃脸上带着早熟的老成,眼眸里却还依稀有些不谙世事,只是手上已布着茧子了。
微不足道
这便是穷苦的生活。
一场病便能将日子压垮,也连累了无辜稚童,如此小的年纪,已开始照顾大人了。
白玉安叹出一口气,摸了摸春娘的脸颊,从怀里将一个锦袋放到了春娘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