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佟佳氏族人应先去仁寿宫参拜太后,再到承乾宫与贵妃叙话。
因太后宫中有坐着所有前去请安的妃嫔,所以佟佳氏的子侄辈少爷们只能在仁寿门外磕几个头,等着族中女眷拜礼出来。
这个间隙,这群少爷极有可能被宫人引去御花园逛逛。
嘠珞自觉恍然大悟,隔了片刻,又为难道,“可昨日公主你才说过不要佟佳氏的少爷做额驸,而且就算你成了,五公主那边也不好交代,她素来爱挑你的茬。”
“闭嘴!”容淖扶额,这脑子还不如不动。
半个时辰后,御花园的五蝠小道。
容淖在嘠珞震惊的眼神中,迎面‘偶遇’了五公主。
嘎珞连忙悄悄摸摸提醒道,“公主,坏事咱们还没做呢,没必要先惊动苦主!”
“……你闭嘴!”
五公主一袭月白香云纱宫装,玉骨冰清,眉目斯文,但举手投足皆透着金枝玉叶的矜贵高雅,并非一味的清淡如水。与姝色招摇的容淖站在一处,譬如红白玫瑰。
“皇阿玛怜你体弱,早免了你日常请安。这个时辰,你不在明德堂待着,却出现在此处……”五公主弯唇,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语调。上下扫过容淖那比平日更为勾人魂魄的研丽姿容,眼角讥诮一闪而过。
容淖行了个姐妹间的平礼,并未搭话,只懒懒伸手去摘枝头木香花。
她这一动,阔袖倒滑,素手柔腕,肌肤瓷白,腕上的青玉活环麻花镯映得格外惹眼。
五公主目光触及那只镯子,面上笑意消减。
这青玉活环麻花镯品相雕琢都堪称极品,本是已故的元后赫舍里氏的心爱之物,封存于坤宁宫,皇帝曾有意把镯子赐给五公主做十四岁生辰礼。
谁知就在五公主生辰前一天,皇帝把镯子送给了卧床许久的容淖。
如此之事,还发生过许多次。大到屋内摆件,小到一块糕点。
孱弱的六公主,总能勾起皇帝的怜悯,让皇帝每每见到好东西,总想往她殿中送,盼着她能心情好些,把身子养健壮些。
当然,五公主也得过皇帝不少珍宝赏赐做补偿,但她最惦记的还是那只青玉活环麻花镯。
五公主在金玉堆里打滚长大,倒不是真在意一只镯子,她是厌恶得了镯子的人。打幼时目睹那颠倒黑白的一幕起,便厌恶至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果非虚言,六妹近来长进许多。戴着抢来的东西,出来抢人,此等‘勇气’,可非人人都有。”
容淖拈花一笑,眼波流转,诚恳道,“我不抢人,只是有事相求五姐。”
香花美人,万众风情。
五公主看得一愣,心头呸了句‘逮谁勾谁’。
笑成这样还叫不想抢人。
若她托生成为男子,瞧见这幅活色生香的皮相,管她香的臭的,估计都想往家中拢。
相求,怕就是‘求’她把终生幸福让给她。
五公主到底是受过严格教养的贵女,内里再是厌恶,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但她更不是软柿子,“容淖,颠倒黑白,蒙骗君父,以可怜孱弱为名,行争抢狂放之实,并非长久之计。从前我不屑与你争抢,你却觉得我可欺,得寸进尺到妄想横夺我的婚事。”
五公主眼如刀锋锐利,被人‘欺’到这个地步,她不再留情,“你莫非真以为,你们母女二人在南郊种痘所做过的事,凭你哭喊两句无辜,便能雁过无痕吧。”
“五姐当时果然看见了。”难怪后来对她态度大变,容淖了然道,“没错,当年南郊种痘所里,那一碟险些让大半皇子皇女送命的鹅肉饺子,确实是我悄悄带进去,并倒进锅子里的。但……指使我的,并非是我额娘。”
五公主搬出陈年旧事本意只为震慑容淖,莫要得寸进尺,胡乱肖想。
谁知,竟毫无征兆听了一耳朵秘辛。
宫里的秘辛,犹如无声渗透的毒液,是会害人的。
否则,她也不会多年来三缄其口,满心憋屈,任由容淖分走君父疼爱。
“青天白日,休得胡言!”五公主冷声呵止容淖,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就此住口容易。”容淖望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气定神闲开口,“只是辛苦五姐了,日后需得继续对我多番忍让。”
五公主脚步一顿,侧身回望间,眉目清明,暗藏蔑然。
惊慌之色不知何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看破一切的了然。
“你挑着时机,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御花园,与佟佳氏男子无关,是冲我来的。”五公主笃定一笑,不疾不徐回身,“你确实有事求我,但深知我不会帮你,便使手段,步步为营故意激怒我。人一动怒,自会落入下乘,不慎踩坑。”
“心思不错,可惜旁人并非憨傻,任你愚弄。”
容淖弯唇,并无被拆穿的狼狈慌乱,处变不惊,“何来我轻视摆弄五姐之说?甫一碰面,我便言明过,有事请求五姐。是五姐防我过甚,认定来意藏妖。”
“呵……倒是我缘起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五公主不咸不淡轻嗤,“不必再与我圈绕话术了,直截了当说罢,你究竟所为何事。”
凭容淖肯费这番心思来套她,五公主心中清楚,就算她当下严词以拒,容淖也绝不会轻易罢休。与其处处提防容淖再次出手,她索性化被动为主动,瞧瞧容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