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致政令朝闻夕改,损伤天子威柄。
从而赢帝心,获重利。
如此种种,足见通贵人背后那位“高人”的先见之明与果断。
虽然,皇上与德妃言语中,对那位‘高人’讳莫如深,点到为止,从未提及名号半分。
但,五公主毕竟暗查当年之事有段日子了,没探查到实在内情是一回事,各中纠葛与厉害关系却已了然几分。
结合今日在清溪书屋内听来的旧事秘辛,隐约间,她其实能猜测出那位“高人”名号底细。
自然,也能明白皇帝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的因由。
那位“高人”那般大的功劳,最后竟消弭无声,不领寸功。反倒是被抛出来作掩人耳目之用的通贵人得了几分利。
实在是,皇帝对那位从头到尾隐在通贵人背后的娘娘——已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最好,连名声都不要露分毫,免得引得朝野平生波澜。
许是为了安抚那位娘娘,又或是为了堵住那位娘娘的嘴。
这才有了佟佳氏两女,孝懿皇后迟迟不封,小佟贵妃入宫既失宠的缘故。
当年之事牵涉太广,也正因如此,五公主才敢断定——通贵人身为当年局内之人,算是那位娘娘手中极重要的棋子。
她绝非容淖所认为的那般无知愚钝,从始至终被人利用。
而是,她明知前有险途,生死难料。可为求得利,还是肯把自己四岁的女儿舍出去,眼睁睁看她任人算计。
然后,才有了恭格喇布坦受伤残疾,容淖意外被策棱毁容。
容淖与通贵人母女相依为命十一载,身在其中,一叶障目。
五公主这个局外人,反倒看得分明。
如此之人,竟为人母。
安然安享了女儿十多年的服帖孝顺。
如此宫廷骨肉。
外人看似风光无限,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始至终,只是盛大悲剧里微不足道里的小角色。
被算计也好,被蒙蔽也罢,只要相安无事,不乱大局,于帝王而言,那便等同无事发生。
饶是目下无尘如五公主,亦觉得任由容淖横冲直撞,扯破真相,太过残忍。
比之真相拆穿,无法自处,索性让她以爱为名,顾忌损伤生母,继续蒙在鼓里。
容淖心不在焉走回照水阁,远远便望见垂花门处有一道熟悉身影,朝她招手,姿态跳脱。
是八公主。
“六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八公主满目紧张不似作假,几步跑到容淖面前,动作急了,崴在石子路上打了一下滑,口中关切却是未停,“皇阿玛急匆匆召走你,可是有要紧事?”
“并无大碍。”容淖满脑子都是五公主反常的‘忠告’。
她忙于把自五公主处得来的零碎信息抽丝剥茧,态度较之以往更显寡淡,敷衍道,“我想自己待着,先进去了。”
言下之意,她没心思搭理八公主,让她别跟过来。
“呃……”八公主望着容淖纤弱背影消失在小楼木梯口,鼓起双颊,不太高兴对宫人嘟囔,“孟春,分明是我与六姐姐住在一个院里,陪她养病说话,你说为何她还是和五姐更好?”
先前八公主见容淖被一旨口谕匆匆宣走;既担心她遇上事了,更好奇她被宣走的原因,心里跟猫挠似的。
宴席吃到一半,便向大福晋致歉,离开宴会,追着容淖往清溪书屋方向去,打算看看情况。
谁知,正好遥遥看见容淖与五公主‘结伴同行’,到了岔路口分开时,容淖还‘依依不舍’,目送五公主走远。
“五公主与六公主都并非热络性子……”孟春尴尬一笑,安抚嘟着嘴,明显不甘心的八公主,“可能只是图与彼此走在一块,清净。”
“你少哄我了,要真图清净为何不在自己殿内待着,以往你何时见过五姐与人结伴打堆。我猜许是她们在皇阿玛处遇见了趣事,说闹之间,难免生出几分亲热。”
八公主娇哼一声,失望道,“皇阿玛真是偏心,随行三个女儿,宣去两个,唯独撇下我!害我一下便被五姐越过去了,之前分明是我和六姐姐更热络。”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不可妄议君父。”孟春紧张提点道。
她心知自家公主是个半大孩子,秉性天真。瞧谁好看便喜欢谁,喜欢谁便希望人和她天下第一好。
六公主性格淡漠,明显不是乐意哄孩子的人,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遂柔声又劝道,“公主既然心中有数,那往后就自个儿找乐子玩去,别再去叨扰六公主了。”
“我听得懂你的言下之意,但是……”八公主昂头瞥了孟春一眼,攥攥白生生的小拳头,大有愈挫愈勇的架势,“只要六姐姐够美,我就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叫避暑!”
“……”孟春扶额。
白费一番口舌。
索性明日便是钦天监选定,适宜起驾北巡的吉日,途中定少不了野趣热闹,没准儿能分散几分八公主对美色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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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亮得出奇,大好河山,万类竞绿。
启明星还未隐下,礼部已筹备好祭祀典仪。在恢弘厚重的礼乐之声中,皇帝一袭明黄正统夏朝服,头顶宝冠,一番朝天拜地拜社稷后,御驾正式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