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的效果有这么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他还在被人议论性格太冷酷,言辞过于犀利,不给人家女孩子留情面。
对此他没什么感觉,与其莫名其妙被人喜欢,还是被讨厌好了。
令他意外的是,向来不问世事一心刷题的舒檀,在走廊上撞见别班同学这么议论时,面无表情地捏着拖把柄问:“不给人留下虚无缥缈的希望,难道不是更温柔的做法吗?”
不知道是畏于她手里的拖把,还是确实被说动了,几个同学讷讷:“这么说也是啊。”
舒檀盯着他们看了半天,把他们脸记住了,才提着拖把回教室继续拖地。
后头秦谒跟着,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谢了啊。”
几个说闲话的同学:“?”
。
之后没几天,元旦放假三天,放假前一晚秦谒和几个男生一起打球,舒檀一个人去公交车站,往学校门口走的时候突然收到好友申请,昵称是[芝芝]。
舒檀随手点了个通过,把手机揣兜里,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车站里等着个人,梳着漂亮的蝎子辫,穿着粉色呢大衣和棕色雪地靴,脸上还化着精致的淡妆。
又是沈芝芝。
手机震了下,舒檀低头看了眼,秦谒问她晚上有没有事,说打完球找她一起跨年。
舒檀回个[可以],收了手机,抬头看沈芝芝。
气温接近零度,寒意刺骨,两人呼出的热气缓缓飘上天空,一缕接着一缕。
沈芝芝定定望舒檀:“我们谈谈。”
舒檀看了眼时刻表,公交车还有十五分钟到。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谈什么?”
“你真的觉得你适合秦谒吗?”沈芝芝开门见山,声音在枯败落寞的深冬傍晚尖利得突兀。
北风呼啸卷起枯叶,剐蹭着柏油路发出咔嚓的声响。
沈芝芝把飘飞的碎发别到耳后,紧盯着舒檀,一骨碌说了一长串。
先说:“你是不是把秦谒当工具人?为什么天天让他帮你买饭,买礼物,做那么多事。”
又说:“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吊着他,这种行为很可耻,说不好听点,就是朋友。婊。你知道我为他做了多少事吗?”
她义愤填膺地声讨,而舒檀只是静静地听,在舒檀的注视下,她声音渐渐小下去,甚至嘴巴都张不开了。
两人面对着面,她蓦然发现舒檀比她想象得更白,苍白的面庞映着墨一般的眉眼,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
明明这个女孩子只知道学习,木讷寡言,无趣得要命,秦谒和她在一起不会有任何乐趣。
可这样近距离接触,她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强大的气场。
和秦谒身上类似的,气定神闲的强大气场。
舒檀并不想知道沈芝芝怎么评价她,她只知道几次三番她确实感到被打扰。
她不喜欢跟人吵架。
她从书包里取出瓶还剩一小半的矿泉水,把水喝了,单手把塑料水瓶揉成一团,发出吱吱呀呀的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响。
这是她的解决方式。
她力气怎么这么大?想到传闻中她把几个男生摁着打,沈芝芝倒退几步,怕她下一秒就要打人。舒檀知道目的达成,面瘫着脸,干巴巴地说:“以后别来烦我。”
“……”
沈芝芝不敢说话。
公交车到站,舒檀把揉成球的矿泉水瓶准确投进垃圾桶,想了想回头再丢下一句:“也别去烦我的朋友。”
然后才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沈芝芝僵硬地立在站台上,透过车门看着清瘦的女孩子挤进人群,漆黑的后脑勺都透着冷酷无情。
她真的是女生吗?
沈芝芝咬了咬下唇,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女生性格如此暴烈,一言不合就使用武力解决问题。
舒檀回到家,照例钻进房间刷题,沈芝芝的小插曲一点也没在她心上留下痕迹。
其实她从来不打女孩子,但不介意用暴力恐吓一下,什么配不配合适不合适的,她不想多想,更懒得和沈芝芝分辩。
就算她真喜欢秦谒,又关沈芝芝什么事?她自然只会考虑秦谒喜不喜欢她,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
。
晚上朱芸做了一大桌子菜,龚城心情不错,支使龚鸣锐去喊舒檀吃饭。
龚鸣锐讥讽:“她还真成千金大小姐了,吃个饭都要人喊。”
朱芸笑着道:“不用麻烦鸣锐,我去就好。”
龚城沉下脸,喊龚鸣锐大名。
龚鸣锐冷笑:“知道了。”
他没个正形地上了楼,门都不敲就推开:“拖油瓶,吃饭——靠,人呢?”
夜风吹起窗帘,带来丝丝寒意,房间里空空如也,舒檀不见踪影。
。
舒檀正跟秦谒一起上车,突然接到朱芸电话。
朱芸语气不好:“跑哪儿去了?一家子等你吃团圆饭。天天不见人影,女孩子要检点一点,你龚叔叔还给你包了红包……”
一家子。不检点。
舒檀提了提唇角,听朱芸念叨半天,随意解释几句,挂了电话。
秦谒依稀听到一些泄露的声音,长睫垂落,眉峰几不可察地收拢又松开。
为什么会有母亲这样对孩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