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以为《谁胖谁先死》这电影,跟我们没关系了。隔两天,导演那边却说,定了郝泽宇当男主角。为了方便介绍,导演叫那大肠吧——他姓那,我记得上次吃饭,他又特别爱吃大肠。
我在工作室设了一简易神坛,中间摆着那大肠导演的照片,放上香炉插上三根香,还摆了贡品,弄得跟灵位似的,我天天跪在那儿,无比虔诚,就祈求两件事:导演一定要身体健康、艺术青春永驻;郝泽宇一个月内一定要胖二十斤。
关于为角色增肥一点,老牛还犹豫了一下,心说要不要把片酬提到五十万,导演悠悠地抽了根烟,说:“化特效装,不利于郝先生拿金像奖提名……”老牛一激动,片酬要了十五万。
我说:“就为了十五万,还得胖二十斤……”
“你胖二十斤,有人给你十五块吗?”
行,接就接吧。
往好了想,北上拍片的导演,大多都是糊弄人的,那大肠导演还是有点艺术追求的。
郝泽宇本人有点蒙,也不是他不乐意为艺术献身,而是不知道怎么增肥。我跟老牛相视一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问题!吃胖还不简单?
头三天,我天天饭点给郝泽宇打电话,“吃了吗?”
“吃了吃了,我吃得可饱了。”
“那你胖了多少了?你站在体重秤上,给我拍个照片。”
他把照片发给我,我盯了半天,又转发给老牛。
老牛回复我,“三天就胖了十五斤?他骗谁呢?”
我说:“这不作弊吗?你看那照片,体重秤旁边的影子,估计他拎着哑铃站在上面呢。”
老牛跟我一合计,咱们两个体型丰韵的美人,竟然没办法让旗下的艺人胖,说出去太丢人了。
第四天中午,我俩拎着箱子,准时出现在郝泽宇家门口,郝泽宇睡眼惺忪地开门时,还以为我俩是快递呢。
我和老牛跟绑匪一样,把他架到体重秤上,原封不动,还是六十五公斤。
郝泽宇正要解释,老牛看看我,“你睡哪儿?”
“我睡书房,你睡次卧吧。”我俩打开箱子开始拿东西。
郝泽宇惊恐地问:“你们要干嘛?”
老牛甜美一笑,“同吃同住啊,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饲养员,福子就是你的奶妈。”
我握拳:“填鸭行动开始了。”
一天五顿,必胜客肯德基麦当劳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最容易胖了,临睡觉还要煮包方便面,再干一瓶啤酒。平时能坐着就别站着,能躺着就别坐着,而且切记,千万别运动,最好把烟也戒了,要是嘴总想叼点什么,就先干掉一袋薯片吧。郝泽宇作为一只被填的鸭,第一天就吃吐了。
胖子多喜庆,瘦子多丧精。郝泽宇的胃口跟他家一样,走性冷淡风格,这么多年缩成了一小团。但是在我和老牛的影响下,他吃饭也开始穷奢极欲起来,还提议从网上买了个日本暖桌,摆在电视机前,吃了睡,睡了吃。
然而他这人也够讨厌的,如此饲养之下,竟然只胖了八斤,我们后来又见了一回那大肠导,导演说唔得啦(不行啦)。填鸭行动有点失败,饲养员和奶妈倒是合伙胖了十斤。
导演说你们要不行,我们就换人了,我跟老牛就像两口子刚参加完家长会,被老师骂了一顿,忧愁而悲愤。
老牛这边的工作也不顺利,本来谈了个网络直播的合作,让郝泽宇聊聊要拍电影的事儿,人家却觉得没爆点,想换人。
老牛仰天长啸,“怎么哪哪儿都要换人啊。”
我想了想,心生一计,跟对方负责人说:“要不咱们吃播呢?”
我解释,现在直播,好多都说怎么减肥怎么化妆,太没劲了,网友白天那么累,晚上看个直播都要学习,多扫兴。不如我们直播怎么催胖,反正我家郝泽宇为新戏要胖二十斤,也不能白胖啊,就把他催胖这过程直播出去,跟真人秀似的,绝对吸睛。
对方负责人有点蒙。
我一摊手,说:“你们要是不做,我们就给其他家做了,反正经常看到有人怎么减肥,增肥的过程我可没见过。”
这事儿定下来了。
老牛有点担心郝泽宇不同意,我说这事儿好办,咱们卖点惨就得了。我让老牛把上次买的泰国减肥药拿出来,那药吧,减肥没什么用,却一吃就拉。咱们泻完就吃,吃完还泻。这么自残下去,郝泽宇一心疼,肯定得为了咱俩好好吃饭,顺便也能把吃播答应了……
我和老牛从厕所出来,郝泽宇以为我俩肠胃炎犯了,要去买药,让我俩躺着。
我说那怎么能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此时我特煽情地唱《时间煮雨》:“我们说过不分离,要一起一起胖下去。”
如果说唱歌还带点虚假演技,但晚饭的时候,我拿起筷子刚吃几口饭,就要狂奔厕所泻肚子,那就是真实反应了。
郝泽宇果然感动,说自己一定好好吃东西。
我顺水推舟,说你吃东西多痛苦啊,咱们要把痛苦转化成金钱,这阵子就吃播吧。
果然,爱面子的郝泽宇不同意。一切都在按照剧本走。
我跟老牛微微一笑,老牛已经攒了半天要泻的量了,他冲进厕所,痛苦地呻吟了起来。老牛演技不如我自然,此时的呻吟跟哭一样。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一脸凝重,跟他说为了拍这电影,老牛推了不少商业活动,片酬只拿了百分之十的定金,老牛这个月还有房贷要还,工作室的房租还得交。而且你注意了吗,老牛有颗牙一直没补,他舍不得。老牛在你身上花钱特大方,上次请导演团队吃饭,花了一万多,眼睛都不眨……
郝泽宇叹了一口气,“你们这是要逼死我。”
〔二〕
自从吃播之后,郝泽宇的脸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以前一笑,你说他像水仙也行,像向日葵也好,现在一笑却像水仙的亲戚,蒜,还是扎在水里长蒜苗那种蒜,特有生活气息。
冬天,日本暖桌像是罪恶的深渊,我俩都爱扎在暖桌的被子里面,日子过得很逍遥。最近也没太多工作,就等着进组了,我们闲得很,唯一的工作就是吃播。
第一次吃播的效果太好,这个工作就固定了下来,从每周一次,变成三天一次,又变成一天一次,郝泽宇上了好几次热搜,他吃东西的样子被做成了表情包,不少洋快餐品牌还找来做微博广告。
很多艺人也开始跟风吃播,不过网友都不认他们。
“不像郝泽宇吃胖二十斤,好意思在直播里说自己是吃货?”网友如是说。
郝泽宇的吃播,逐渐成为一种娱乐现象。老牛甚至上了《三联人物周刊》和《南方人物周刊》,大论自己是如何营销郝泽宇的。
郝泽宇躺在日本暖桌下,拿着ipad,念网上关于老牛的采访文章。
我剥小龙虾呢,心怀妒忌,哼,这老牛可真会抢功劳,吃播明明是我提出来的。
郝泽宇突然兴奋起来,“哎,这里面提到你了。”
我眼睛一亮,剥了两枚虾肉,塞到他嘴里,兴奋地说:“快给我念念!”
“郝泽宇的吃货营销路线,如此成功,也是因为他的工作人员都是胖子,他们更懂胖子的心理。比如,那句著名的宣传语:‘爱你,就陪你一起胖下去’,就来源于助理的一条微博……”
“接着念啊。”
“没了。”
郝泽宇又张嘴,让我喂他吃虾肉,我气愤地把虾肉都塞到自己嘴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