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老婆逛。
我跟郝泽宇耳语:“我觉得皮草店,就是你们东北的教堂。”
郝泽宇笑了。
我解释:“你看,店里的每个女的,都跟做礼拜似的,特虔诚地试貂。”
东北的导购也很热情,跟邻家大姐似的,我没说话,就把貂皮套我身上,我穿每一件,都把我赞得跟天仙似的。
我心里冷笑。在娱乐圈资深娱乐宣传人士面前,还给我玩这套。
郝泽宇也参与过来,拎着一件灰貂皮衣,让我试试。
我穿上之后,那貂皮跟长在我身上似的,大概我上辈子是个胖貂,这辈子跟我上辈子的皮,在此刻相遇了?
导购赞,“好看,穿上去富态,像个富婆。”
我笑着脱下来,又去试戴了顶皮草帽子,回头找郝泽宇呢,却寻不着他了。
这皮草店太大了,我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呢?”
“门口呢。”
我出门口,也没找到他。一会儿,他拎着一件貂皮出来了,扔我身上。正是那件,前世的貂皮。前世是胖貂,今生是胖妞儿的我,愣住了。
他给我穿上,“不用给我推让,给媳妇儿买貂,是我们东北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我赶紧翻结账单子,看到那么多零,我汗都下来了。我强拉着他,要进店退掉。
此时,从店里出来一堆男的,跟我们撞上了,长相怎么说呢,满足了外地人关于“东北人都是黑社会”的幻想——东北黑社会长得也挺好看的,哎,哈尔滨怎么了?我怎么看个男的,都觉得他们很好看。
领头大哥穿着快到脚面的黑貂,脖子上戴着条金链子,身边跟着一个高大巨乳网红脸。我也不是没事就注意这群人,主要是那女的,长得真好看,上面穿一白貂皮,下面光着腿——不冷吗?
白貂本来没想理我,美女谁要理胖妞儿呢,可她看了几眼,突然兴奋起来,“唉呀妈呀,”她招呼领头大哥,“老公,你快看看是谁……”
粉丝合照?一秒钟,我脑中就闪过一出120分钟的黑帮电影。
白貂合影,领头大哥吃醋,把郝泽宇一顿揍,然后绑起来,扔到松花江里——哎,冰面冻上了,他们还凿破冰面,把郝泽宇扔进去。我呢?当然不留活口,顺手扔了进去……春天到了,冰面都融化了,一块硕大的冰漂过,江边的孩子指着说,爷爷,快看,里面有两个人……是的,冰块里,正是抱着郝泽宇的我,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啊!凄美的爱情。
咦,不对,那是结拜兄弟才说的话。哎呀,不想了,反正郝泽宇今天连胡子都没刮,可不能合照。我小跑,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要拉着郝泽宇走。貂要不明儿我自个儿退吧。
那只手落空了,郝泽宇呢?回头望,郝泽宇被“黑社会”架走了!郝泽宇倒是还挺镇定,回头看向我这边,跟领头大哥说:“哎,还有她呢!”
“让她滚蛋吧!”“东北黑社会”们把郝泽宇扔进一辆豪车里,转瞬开走了。
我脑袋被冰封住,只有两个想法冒出来。“东北黑社会”真好,绑架也只绑男的,不绑女的;“东北黑社会”真有钱,他们开的车都是豪车。这两个想法,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撒丫子开始追车,是的,我没有哭。因为我的男人,被他们绑走了!管你们是妖魔鬼怪,伤害我心爱的人,就不行!我身上的皮草,没系扣,被风吹起。我像个007,要拯救心爱的邦德女郎。不,是邦德男郎……不对,是福子男郎……还是不对,这件皮草是黑色的,奔跑的我,像是只黑熊。我越跑越快,黑熊怎么了?这头黑熊要解救她的汉子去了!
〔四〕
然而老天终止了我侠女的戏份。我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在了冰面上,四仰八叉的,疼得我恢复了理智。装什么英雄啊,你追得到车吗?就是能追到,你又能干什么?赶紧报警,人命关天啊!
我刚掏出手机来,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了路边。下来一汉子,平头,咖啡貂——正是“东北黑社会”其中一个。
“肘吧!”他目露凶光。肘子?我不想吃肘子,我只想解救我夫君啊大兄弟。
一秒钟之后,我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走吧。”他把我也绑票了……
我刚要挣扎,想大喊救命,可扫一眼胸肌鼓鼓的平头汉子,跟车上坐着的俩壮汉。我还是默默地把手机收回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自愿落入了火坑。
上车后,我扫一眼后排坐着的俩人,特瑟缩地问:“我是不是应该坐你俩中间?”肉票不是应该被绑匪夹着坐?电影里都这么演。
“挤不下!你坐前面。”
“把我俩当鸭子了?还坐我俩中间,怎么不坐我俩大腿上呢?”
我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只敢眼珠子转。这仨人一路上欢歌笑语,“东北黑社会”之日常,也是蛮家常的,聊工作,聊妹子,聊过年去哪儿玩。我一听,更觉得可惜。听上去也都有好工作,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吗当绑匪啊!难道这就是“东北黑社会”的风格?
开车的平头汉子,见我一直没说话,跟我搭腔,“你跟他认识多久了?”
该怎么回答呢?认识不久?那我岂不是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还不直接把我扔到松花江喂鱼了?认识很久?赎金会不会翻倍啊?还是他们会管我要钱?我可没钱,我要不要跟他们说,我这包是a货,这身貂还是郝泽宇买的?我笑着,谦卑的笑容就是我求生的表现,然而脑袋实在想不出太好的答案,我选择沉默。
他误会了我,以为我耍大牌,赞叹道:“行啊,还挺倔的。”
他手伸过来,哐当一下,我觉得我座位都震了。我吓得大喊:“啊啊啊不要杀我!”震惊一车人。我这才发现,他是给我调整座椅,嗯,果然这样坐,更舒服了。我有点尴尬,人家可能没想杀我,但经我这么提醒,可能要动杀机了。
车厢一阵爆笑。这笑声在我耳边,大概就是折磨我的前奏。最后一丝侠气被那句“不要杀我”赶走,我放声大哭。就算杀我也不要折磨我啊!我可怕疼了。
东北的绑票还真挺人性化的,我以为他们会把我弄到仓库里,一开大门,看到郝泽宇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我俩相拥而泣之类的。结果人家把肿着眼的我带到烧烤店,里面高朋满座,还有人排队呢。
我心情好点了。意大利黑手党,聚点都是一些酒吧。“东北黑社会”的聚点是烧烤店?难怪都说对东北人来讲没什么事情是一顿撸串不能解决的。慢着,烧烤店?肉是哪儿来的?这不会是黑店吧……撕票之后,直接把我肉割了,当羊肉串卖?
老远的地方,我就看到郝泽宇,他面色平静,用目光迎接我,坐在他对面的也就是背对着我的,从那条金链子看,就是那领头大哥。领头大哥似乎在说着什么,肩头一直在动,我走近了,才听见他说的话。
“……花女人的钱,那叫什么?叫呲(吃)软饭,叫小白脸子纸(子)……虽然老弟你脸也挺白的,但咱东北男银(人)只能给女银(人)花钱,可不能花女银(人)的钱!你当明星,也挺赚钱的,你都能包养小蜜了,你咋还被人包养了呢……”
嗯?绑匪给肉票上政治课?他什么时候被人包养了?
领头大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说:“……就说被包养吧,你也找个好看的,年纪大点没事,你找个那么胖的,穿个黑貂像啥?不像富婆,像个熊瞎子……”
郝泽宇大概是世界上最愉快的肉票,他朝我眨眨眼睛,“富婆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