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了,好歹骂几句啊!连骂都懒得骂了!郝泽宇有那么差吗?”
妈瞪我,“先看你男人吧!门口刚有个人影晃过去,别再是他听见给跑了。”这个时候,才感受到我妈的雄韬伟略。她接着下指示,“我管你爸,你管他。赶紧出去找他,他是客,不能让客人就这么跑了。”
我起身就往外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妈嘴里的这个“客”字,太让人心惊肉跳。我瞪着妈,“那貂大衣,您要真喜欢,我给您。”
“哟,收买我呢!”
“妈……”我跺脚,“您给我个准信儿。”准信儿当然不是那件貂皮大衣。
妈太懂我了,“鱼找鱼虾找虾,他这大龙虾非要找你这小虾米,就是眼瞎,但我不歧视残疾人。”
我一出大院门口,就碰到郝泽宇了。他蹲在那儿抽烟呢,看着他脚下一地烟头,我放下心来,妈刚才应该眼花了,他应该一直在这儿抽烟。
他抬头看我,眼神跟小狗一样,“聊完了?”
本来我攒了一肚子台词来忽悠他,但看他脸上挂着的淡淡的笑,我想插科打诨都不知道在哪儿下嘴,干脆夺过他嘴里的烟,蹲下抽了起来。我俩看上去感觉很像是并排在公厕拉屎的邻居。
他反而安慰我,“没事儿。”
“你知道是什么事,就说没事儿?”我没好气。
“我心里反而踏实了,要不然咱俩这也太顺利了,都不像是真的。”
他伸手揽住我,“只要你喜欢我就行了,说实话,我一直都不相信别人会爱上我……”
就听不惯他说这丧词儿,“我还不相信别人会爱上我呢!……哎,你老蹭我干嘛?”我穿个破羽绒服,鼓鼓囊囊的,跟肉山一样,郝泽宇够不着我的肩头。
郝泽宇真心地笑了,“瞧你胖的。”
今晚,这个胖,听上去特刺耳,“谁胖了!”
“我胖,我是大胖子还不行啊。”他掐掐我的脸蛋。
我打他手,“我问你啊,你是不是有奇怪的癖好,专门喜欢胖女孩。”
他翻白眼,手指着自己眼睛,“听你说这话,我眼皮都快翻脱臼了。”
我生气,“别打岔,快说,你是不是喜欢胖子?”
他收敛了笑意,说:“我不喜欢胖子,但我喜欢你。”
回去后,我俩神色恢复平常,妈也显得很自然,“哎呀,老福喝了两盅,上头了!回屋睡觉去了,来,阿姨陪你喝点。”
妈表现不错,做了一个未来丈母娘应该做的事情:喝酒时顺势把他家底儿摸了一遍,让这场面显得正式一点。
过了十二点,把郝泽宇送走,他上车前,我俩握了一会儿手,跟互相输送元气似的,一方面是因为热恋,另一方面是我俩心中皆有忐忑。
回家后,我面对妈,无语凝噎,百感交集,终于挤出一句,“妈,谢谢您。”
“甭谢我,你得谢那貂。”
〔三〕
大年初一,按理要去爷爷奶奶那边拜年,我不想去,又不能不去,要不爸太没面子了,因为妈可不去拜年。我们老福家现在还保持着满清遗老遗少的风采,过年讲究忒多。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群精神病在演清宫戏呢。他们穷而有傲骨,通婚最起码也得是镶黄旗,因此我妈这一个劳苦大众出身的,颇不受老福家待见,爸为了跟妈结婚,主动放弃了房产,年三十也不回那边过。
当然遗产也没什么,就是一个破四合院的一小间。几个叔叔姑姑都住邻对门,下一代表姐堂兄有了孩子,也过来蹭住,生怕将来拆迁,谁家多占了几厘米的便宜。妈为了爸的面子,大年初一少不了过来忍一天。后来姥姥过世,爸那边都没人过问,妈打从那年开始,就不来拜年了。
但今年怪了,妈竟然主动说要过去。今儿气温都零上了,一路上,穿貂的妈一直淌汗,脸上的粉一道一道的,我忍不住说,“您至于吗?”
后来见到我那些叔叔婶婶的表情,我明白了,太至于了。
见面时,各位亲戚正在请安行大礼呢,二位姑姑更是夸张,交换搭着手,膝盖一屈,相互说着姐姐妹妹过年好啊,跟《甄嬛传》里妃子相见似的。
妈笑说:“我也不懂这老理儿,就不跟你们演《甄嬛传》了。”妈那身貂皮大衣,特扎眼。
二姑上下打量,冷笑,“您这一身,可不敢让您行礼。”
三姑说道,“阔啊,穿貂啦!”
“大福子给买的,”貂跟长在妈身上似的,她仿佛在摸着自己的毛,“我不要,非要买,今年赚几个钱就不知道该怎么花了。”妈总算扬眉吐气了。
如此出息的我,跪在地上,说着过年好啊大娘大爷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大伯说我礼数不周全,为了压岁钱,我忍。
“阿牟其、阿牟、姑爸爸、窝克……”这几句满语称呼,格格我就不给诸位平民百姓翻译了,“祝您们万事如意,永保安康!”最后这一句,我直接喊出播音腔来。好在大清朝早被推翻了,当格格可真累。
接下来是压岁钱环节,二姑拦住了众人,“压岁钱不用了,她是订过亲的人了。”
堂弟忍不住说:“不是又吹了吗?”
“那也算。”
二姑说虽然不给压岁钱了,但给我保个大媒。她从手机里翻出一黑胖子照片,说这是爱新觉罗家的曾孙,干城管的,虽然是二婚,但我俩胖得特有夫妻相。
我看着照片,猛吸一口气。二姑,我是你亲外甥女啊,你不能这么害我啊!
三姑也是要害我,她怨二姑,给我保了这么好的媒,怎么不给她儿子找对象啊。
三姑说表弟失恋,跟活不起一样,她拿我举例子,说我被人退亲了,还这么坚强。
三姑让我待会儿去她屋,好好劝劝表弟,因为这种痛苦:“只有你能懂。”
我觉得那件貂皮大衣,让二位姑姑积累太多仇恨了。我说:“不,还是三姑您更懂。”
背景提要:三姑离婚才半年。
我拉住二姑的手,“二姑你也比较懂——我二姑父跟那狐狸精断了吗?”
爸把我拉到院里,怕他们听见,小声说,“你说这个干嘛?”
“给你介绍个二婚,你乐意啊!”
“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不就得了吗?”
嘿,终于逮到个撒野的机会了——我这气儿都还没出呢!“我可不敢有男朋友,领回一个,你看不上一个!”
爸有点尴尬,“你小点声。”
我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我就不明白了,郝泽宇哪点让人不满意啊,一般人家落到这种女婿,乐不得呢,我都配不上人家……”
爸也急了,“你也知道配不上人家!”
我气:“谁说我配不上人家!”
“你刚才说的。”
“我那是跟你客气!您还当真了!我配得上配得上配得上!”
“你哪儿配得上?他多大,你多大?”
“嘿,我跟永康在一起的时候,我妈不同意,你当着她面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呢,我比郝泽宇大四岁,怎么这金砖我就抱不上了!”
“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
“我一靠自己能耐吃饭的事业女性,他一演员——对了,你还说他就是一读过艺校的戏子呢,我好歹是个满清的格格,怎么就配不上这戏子了?”
爸怒了,“他多少斤,你多少斤!”
这还真的让我无话可说,我恼羞成怒,“我这么胖,还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