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摇了摇头,道:“算了爷爷,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他若是不喜欢便算了。”
云安澜道:“你瞧瞧这孩子,一点也不懂事,我刚才话都没说完呢。”
话到这里,忽而一顿。
他年纪大了,其实不懂得这些少男少女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方才他还想着可能是因为好歹认识一场,赫峥太不给人留面子,所以云映才会觉得不高兴或是失落。至于那句逾矩的话,兴许是开玩笑或是什么,毕竟他小孙女以前不在京城,没那么多繁琐的规矩。
但这会他看着云映的失落,不知怎么福至心灵,好像有点明白了。
难道真的……?
他看着他小孙女的脸,然后试探着胡诌一句:“这个祈玉他,今天事还没跟我说完呢。”
“搞不好明天还得来。”
很快,他就见云映抬起头来,好像还带着几分惊喜,她认真的问他:“真的吗?爷爷。”
当然不是真的。
但他诡异的从这目光里看出了几分期待,不由一下哽住,心想不是吧?
他虽年纪大了,但这一生实在是没什么类似经验,当初他娶妻生子,全部都是族中安排,后来婚后也是因为忙于政务,对妻子多有亏欠,总之于此道并不精。
所以此刻,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道真是那样?
他明明记得,在云映回来后,赫峥的的确确是第一次来国公府。
即便他并不关心这些事,但也知道,赫峥在上京很受欢迎,明里不说,但暗地里无数女郎对他趋之若鹜。
今天居然连他孙女也中招了?
所以赫峥是哪来的机会勾引他孙女的?
但眼下这个情形容不得他想太多,在云映期待的目光下,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和蔼道:
“爷爷怎么会骗你呢?”
云映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道:“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么?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由又小心道:“小映,看来你对祈玉印象挺好的啊?”
云映想起赫峥那张脸,如实嗯了一声。
云安澜又问:“那……有多好呢?”
云映不假思索道:“很好。”
她又道:“爷爷,明天他再过来的时候,你可以派人知会我一声吗?”
不过今天她初才见他,多少有些失态。明日得想个办法,不显得那么刻意,她不太想让赫峥讨厌她。
若是他一生气,再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得不偿失了。
云安澜却顿时两眼一黑。差点忘了,他还没想好明天怎么让赫峥过来呢,这位可不好请。
他虽短暂的教导过他,但这小子骨子里就跟他爹是截然不同的人,今日他明显是因为云映才走的。
自从他淡下来后,就几乎没有主动找过赫峥什么,如果明天他再让他过来,不是摆明了说是想撮合他和云映见面吗?
可话都说出去了。
云安澜乐呵呵的答应道:“那是自然,小映你且放一万个心。”
言罢,他又故作随口道:“对了小映,还没问你找祈玉可是有什么事吗?”
云映道:“其实没什么事。”
她看向方才赫峥用过的那个茶杯,毫不避讳的道:“我只是想见见他,我喜欢他的长相。”
“……”
好了,不用再问了。
云安澜面色复杂,安慰自己,算了,不重要。
能不能成暂且不谈,这最起码能证明她孙女眼光好。
自从把云映接回来,他一直力图弥补自己这小孙女这些年缺失的一切。可是云映总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不管送什么去,她都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
这段时间里,她没主动开口问他要过一件东西。
他总觉得云映离他很远,他也并不了解她,好像她哪天不开心了,随时就能离开云家一般。
云映说完后,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她看向云安澜道:“对了爷爷,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云安澜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小映你这几天,住的可还习惯?”
“有人欺负你吗?别怕,你只管跟我说。”
云安澜对云映的宠爱有所共睹,哪有人敢欺负她,只是兴许这些天生富贵的人骨子里就带着难以割舍的优越感,哪怕伪装的再好,轻视也会不小心露出来。
但云映并不想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投放情绪。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初来不懂的很多,还希望没给爷爷您添麻烦。”
云安澜感动极了,又连忙关心道:“对了小映,我今日还想问问你,你的养父母那边应当怎么办?”
当初云映被接走后,国公府给了云映养父母很大一笔钱,这笔钱足够包括云映弟弟在内,他们一家三口的后半生过上富裕的生活。
但这几天他总是觉得云映孤零零的,也不与人结交,就猜测她是不是想她以前的亲人了。
他试探着开口:“你若是想他们了,我就叫人去裕颊山把他们接到京城来,你弟弟还年轻,若是能来京城,也是件好事。”
“爷爷都听你的。”
云映一时并未回答。
她的手仍然落在杯壁上,这双手乍看来是双美人手,细白匀称,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粉。
但仔细看去,五指上几乎都有一层薄薄的茧,甚至还遍布许多细小的伤痕,十分突兀。
这些伤痕,好像是这副完美皮囊的唯一败笔。
她有着很普通的前十几年。
三岁那年被一个果贩家庭收养,不算贫穷,父母对她也真心,就算她有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养父母也没有想过拿她换利益,只要她勤快些,总是不愁吃饭。
弟弟上学,她在家主动包揽了大部分农活与家务,唯一不寻常的,就是那天父母出门,她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晒果干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群锦衣华服的人,那群人齐刷刷的看着她,什么表情都有。
为首的自称是她爷爷,抱着她不停的跟她说对不起。
她要被接回京城时,几乎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艳羡的目光,好像是什么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她脑袋上。
被娇宠着长大的弟弟红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把她刚刚洗干净递给他的软柿狠狠砸在她身上,果肉碎开,弄脏了她唯一上的了台面的衣裳,汁水溅了她一脸,他指着她道:
“你高兴坏了吧?再也不用在我们家当奴才了,也不用讨好我了。”
“别再假惺惺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命,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如果可以,云映真的想永远不回去了。
云映低声回答道:“不必麻烦了。”
“我娘亲他们身上钱财足够,她们若是想过来,随时都可以过来的。”
云安澜心道也是,人家若是想来自己就来了,他平白无故派人去接,他们说不定还会迫于威势,心不甘情不愿的来。
云映又问:“爷爷还有什么事吗?”
云安澜哽了下,他今日叫云映过来,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只是这十天里,他见云映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除了关心她的起居,也找不到什么由头去见她。
今日好不容易见一回,感觉话还没说上几句呢。
可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