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勃勃拟写了两篇八股文,反复润色后,就信心满满地交了上去。
韩榆自我感觉不错,应该能达到及格线以上。
然后,他就被先生当堂训斥了。
总结下来,都是说文章的缺点。
入学两个月,韩榆惨遭滑铁卢。
他捧着满是批注的文章欲哭无泪,深深地怀疑人生。
小伙伴见韩榆沮丧不已,纷纷摩拳擦掌,势必要让罗先生对韩榆刮目相看。
经过长达两日的学习交流,揣摩训练,韩榆自觉进步了那么一丢丢。
再次信心满满地完成了先生布置的四书题课业,翌日胸有成竹地上交。
当天下午,罗先生将批阅好的课业分发下去。
这回,韩榆没被当堂训话。
因为他在下课后,被罗先生叫去了书房,开始了一场长达两刻钟的谈话。
谁也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
期间沈华灿和席乐安都在书房不远处焦急等待,好让小伙伴出来就能看见自己。
他们在拟写文章上给予了韩榆帮助,也希望也在
精神上给予他安慰。
回去的路上,韩榆蔫答答的,像极了惨遭蹂躏的花骨朵,不复往昔的鲜活灵动。
“先生问我,在学习八股文之前,我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他布置的课业,为何现在不进反退。”
无论入学考核还是月度考核,都不是八股文。
大家都是第一次学写八股文,唯独韩榆挨了罗先生两次批评。
这让他无比丧气,甚至自我怀疑。
莫非他跟八股文的八字不合,才会错误百出?
沈华灿从未见过韩榆这个模样,有点吓到了,强自镇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榆哥儿不必妄自菲薄,八股文的格式是固定的,你只要多练练,一定能行的。”
席乐安拍他另一边肩膀:“榆哥儿你这么聪明,只是一时没有绕过弯来。我倒是觉得,你的八股文已经写得很好了,或许是先生太过精益求精。”
等到了韩松面前,韩榆再次大吐苦水。
韩松比照着罗先生的批注,仔细浏览韩榆的八股文内容,心底很快有了计较。
不过他没有上来就安慰韩榆,只问道:“你可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
韩榆点头,表示知道。
他写的八股文相对成文,形成排偶,在结构上没有任何问题。
可唯独在遣词造句上,总是习惯性地使用一些夸张华丽的辞藻。
八股文辞藻华丽是大忌,韩榆也深知这一点。
只是习惯了先前的写作模式,一时半会不太容易完全纠正。
当韩榆说清
楚自己的问题,韩松眼里并无意外:“你这个问题我之前就说过。”
他还帮韩榆纠正了许多。
比起现在的,韩榆刚开始的文章那叫一个姹紫嫣红。
韩榆耷拉着双肩,手掌托腮:“对,我有刻意规避过。如今是少了很多,先生也明说了这一点。”
韩松顿了顿,缓声道:“其实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我刚开始的时候比你逊色许多。”
韩榆登时来了精神:“当真?”
韩松颔首:“慢慢来,多练练,很快就能克服这个问题。”
事实证明,韩松的劝慰很有作用。
韩榆心情明朗许多,手指划拉着桌面:“可先生认为,我这是不进反退。”
“先生如此,也是出于对你的重视。”韩松身体后靠,呈现出放松的姿态,“先生对学生的要求一向严格,你又是他看重的,进步不在他的预期之中,自然是不进反退。”
再没人比他更了解罗先生了,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归根结底,还是对韩榆寄予厚望。
因为重视,故而丁点儿瑕疵都不能有。
眸中映入韩榆蔫了吧唧的脸,韩松又说:“近几日我不太忙。”
韩榆听懂言外之意,双眸一亮:“好,谢谢二哥!”
之后几日,韩榆除了上课,就是着手练习八股文。
韩松的要求同样严格,先是将文中的华丽辞藻规定在一定范围,再逐篇减少。
第一篇八股文,限十五处。
到第二篇,就降为十二处。
许是解
开了心结,明白了罗先生的良苦用心,韩榆进步神速。
月度考核前一天的课业,得到罗先生的特别夸奖,还糊到墙上,让学生们观摩学习。
这整个过程,不过五日。
沈华灿:“榆哥儿好棒!”
席乐安:“超棒!”
韩榆表面镇定,桌子底下一双短腿几乎晃出残影。
罗先生从讲桌后往下看,将学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眼神微妙了一瞬,继续讲课。
罢了,到底才只是个四岁的孩子。
正如韩松所言,偶尔夸赞几句,给点甜头也无妨。
韩松不想看见一只泪眼汪汪的弟弟,他也不想看到一只委屈巴巴的学生。
翌日,月度考核如期而至。
丁班的考卷是两道四书题,主要考察大家对四书中语句的理解,以及对八股文的掌握情况。
吃一堑长一智,韩榆丝毫不敢疏忽。
先斟酌着打好腹稿,在草纸上写一遍,去除掉华丽繁冗的辞藻,再反复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才誊写到答卷上。
整个过程,耗时近一个时辰。
韩榆放下毛笔,揉了揉酸软的手腕,外边就响起“铛铛”锣声。
韩榆将答卷上缴,心脏砰砰跳着回到座位上。
刚坐定,有人上前来:“韩榆,你觉得这次考得如何?还能上木板墙吗?”
韩榆仰头,认出他是最先向自己讨要独门密卷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来者不善。
韩榆面上不显,较以往白了几个度的脸柔软无害:“不论结果如何,尽力而为便好。”
才怪!
他巴不得每次都能榜上有名。
但这次明显不如上次自信满满,韩榆更不愿踏进对方的圈套,索性随意糊弄两句。
奈何面前这人单方面和韩榆结下梁子,早前几日韩榆被罗先生训话,他背地里快要笑死,怎会放过这样一个刁难韩榆的大好时机。
“听你这话,莫不是韩松没教你如何作八股文?”
韩榆睨他:“怎会,二哥对我尽心尽力。”
对方并不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既然有韩松帮你,这回不成还有下次,不过时间问题。”
韩榆微微一笑
:“借您吉言。”
然后低头,做自己的事。
韩榆这态度,让人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
同窗冷哼,甩袖离去。
课室后排,早有几人翘首以盼。
他一回来,就急忙追问:“如何如何?韩榆可有把握?”
“八股文哪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比的,上次他不过是侥幸罢了。”
下午,三个小伙伴结伴去茅房。
回来的路上,听见有人谈及韩榆。
“听说了吗?韩榆这回怕是不能了。”
“我就说,一个四岁孩子如何能胜过一群比他大的,多半是瞎猫逮着死耗子,碰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