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那个名为希望的泡泡,“啵”地炸开,碎了一地。
“我早该接受这个事实的。”韩榆低声道,又话锋一转,“可是刚才二哥分明难道真不是我的过错,单纯是二哥没站稳?”
韩榆愁闷得抓耳挠腮,在屋里团团转。
忽然灵机一动,握拳怼上墙壁。
“嗷!”
韩榆抱着右手,痛得原地直蹦跶。
“看来还真是我的错觉。”韩榆甩了甩手,摩挲着泛红的骨节,“嗯,是这样。”
想明
白后,韩榆很快将那点烦恼抛诸脑后。
换好衣服,立马出去了。
韩松早已调整好状态,在准备早饭,以及两份带去私塾的午饭。
脚步声由远及近,韩松下意识回头,来人是韩榆。
而他的眼睛,正落在他不可言说的位置。
韩松:“你在看什么?”
作为一名合格的弟弟,韩榆还是非常关心兄长的身体状况,遂张嘴就来:“屁股。”
韩松:“”
韩榆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不迭拍了下嘴:“我错了二哥,你别生气。”
说完立正稍息,脑袋埋在胸口。
韩松不想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韩榆出去。
韩榆垂头耷脑地离开了,小小一只的背影,莫名透着股可怜兮兮的意味。
韩松眸光微晃,理智让他没有回头。
吃完饭,结伴赶往私塾。
罗先生第一节 课在丙班,丁班自学。
虽说韩松再三强调是自己的缘故,韩榆还是觉得,要不是他坚持,也不会有这档子事。
于是,趁中午休息时间,韩榆溜出私塾,去了不远处的医馆。
还是那位老大夫坐堂。
韩榆甫一进门,老大夫脑中瞬间响起警报,警惕地看他。
韩榆没心情忽悠他,隐晦地问:“大夫,我早上摔伤了,可有对应的膏药?”
老大夫翻出一罐药塞给韩榆:“一钱。”
韩榆没动卖野参的银子,用抄书所得付了钱,揣进怀里回私塾去。
傍晚放课后,谁都没提早上的
事。
照例练习练习八股文,背诵文章,到时间回屋歇息。
待韩榆离去,韩松又抄了会儿书,才褪衣躺下。
翻身时,突然被什么硌了下。
一番摸索,从被窝里掏出一罐药。
黑暗中,韩松神色莫辨。
伤药捏在手里好半晌,韩松无声叹息,把它放在枕边。
早点睡,明早继续练武。
之后数日,韩松照常教韩榆强身练武。
韩榆有意关心,又顾及二哥颜面,索性闭口不谈,从日常生活入手,对韩松无微不至,嘘寒问暖。
韩松权当不知,尽好为师的本分,在学习之余教韩榆防身术。
如此,又过五日。
月度考核如期而至。
一回生二回熟,韩榆放平心态,扎扎实实备考,因此还得了韩松一句惜字如金的称赞。
考核内容仍旧是四书题,只难度略有提升。
韩榆先浏览一遍试题,心里有了底,开始破题。
先打好腹稿,再斟词酌句,挥洒下三百余字的答案。
两道题一气呵成,中间不带停顿的。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一个多月的不懈努力,韩榆在辞藻方面进步甚大。
无须刻意摒除,通篇只零星几处稍微华丽的辞藻。
韩榆微微笑着放下毛笔,上缴答卷。
一日后,考核出结果。
韩榆左右手各一只小伙伴,面前是他的优秀答卷。
一旁有人嘀咕:“怎的又是他们俩兄弟?”
“真是不给人活路,走了个韩松,又来个韩榆。”
——这位显然是丁班的同窗。
“疯了疯了!优秀名额拢共就那么几个,他俩不挪地儿,咱们哪有机会?”
韩榆无声哼笑。
没错,他们就是木板墙常驻选手!
大家都是公平竞争,凭什么要让着你?
各凭本事呗。
韩榆左右四顾,入目皆是神色各异的同窗。
这给他一种一览
众山小的万千豪情。
不错,再接再厉。
三人退出人群,往回走。
沈华灿拍了拍席乐安的肩膀:“莫要沮丧,回头我跟榆哥儿一起帮你找找问题,下次你一定可以上的。”
除韩榆外,沈华灿也上了,唯独席乐安没有。
席乐安低声嘟囔:“你们都上了,显得我这个没上的很格格不入。”
韩榆拍他另一边的肩膀:“瞎说什么,即便你没上,也是我跟灿哥儿的好友。”
“没人能保证自己能一直维持某个水平不动摇,安哥儿你可还记得我初学八股文的时候,被先生训了不止一次。”
那段时间,堪称韩榆穿书以来最最黑暗的时光。
很多人都有幸灾乐祸,等着看他的笑话。
在好友的安慰下,席乐安语气逐渐坚定:“没错,人总会遇到坎坷,只要迈过去,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韩榆和沈华灿对视一眼,深深松了口气。
一时的灰心可以,万不能一蹶不振。
“走走走,回去帮我瞧瞧,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被席乐安拉着小跑,面上带出笑意。
一个上午的时间,足够私塾里所有的学生知道,连续霸榜七次的韩松和他刚读书没多久的堂弟又又又得了优秀。
众人反应不一,总归都是羡慕嫉妒恨的。
甲班里,韩宏庆得知这个消息,沉默许久,墨水滴落在答卷上而不自知。
漆黑的墨团半遮住答卷顶部的“不合格”印章。
红与黑交织
,异常刺目。
韩宏庆用帕子去擦,污迹越擦越多,很快糊满半张答卷。
和他不对付的同窗高声惊呼:“韩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韩宏庆手一颤,帕子被他捏成一团。
“韩兄莫不是忘了,你这回得了不合格,是要带着答卷去找先生的。”那人啧啧两声,“答卷毁成这样,先生见了怕是要生气。”
韩宏庆悄然握紧双拳,一言不发。
那人觉得挺没意思,嗤笑着离开:“侄子得了优秀,风光无比,自个儿连合格都做不到。还考什么院试,不如尽早回去,当个快快活活的田舍翁。”
韩宏庆额角暴起青筋,手下一个用力,答卷撕成两截。
同窗们面面相觑,相继远离他。
不知从何时起,韩宏庆不复温润君子的模样,读书敷衍懒怠,对先生的吩咐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