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里面响起韩榆轻快的嗓音:“在穿衣服,二哥可以进来。”
韩松推门而入,韩榆刚好系上腰带。
收手抬眸,是一张容光焕发的精致面孔。
昨日潜藏在笑脸之下的细微阴霾早已不见,韩松心下一松:“先去吃饭。”
韩榆应好,两人一道去了大堂。
客栈里人满为患,住的都是参加县试的考生及其家属。
幸好韩宏晔起得早,提前占了位置,否则要站着吃早饭了。
韩榆担心考试时出现意外,没敢多吃,啃了一个饼子就停下。
回房间洗漱完毕,检查笔墨纸砚和餐食是否准备齐全,已过半个时辰。
第二发号炮响起。
韩榆拎上考篮,和同窗们奔赴考场。
原本韩宏晔也想送考的,只是夜间略微寒凉,前几日韩宏昊去县里进货淋了雨,染上风寒,到现在还没好,韩榆心疼老父亲,就没准他跟着去。
韩松一路送韩榆到考棚门口,静待片刻,第三炮响起。
考棚大门打开,全体考生进场。
韩榆冲韩松眨眨眼:“二哥我去啦。”
韩松拍拍韩榆的肩:“去吧。”
韩榆回以一笑,顺着人流消失在考棚的大门内。
韩松驻足片刻,这才迎着夜风折返回客栈。
韩榆进入考棚,不多时褚大人着一身绿色官袍到场。
在他身后,
是县学的教官和廪生。
众人站定,开始点名。
五十人为一组,提交廪保互结亲供单,并领取答题用纸。
试卷下发后,褚大人将考棚大门封印,公布试题。
县试第一场为正试,考察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韩榆拿到试题,惊觉四书题有一道与罗先生一月前出的题有几分相像。
只是面前的这题难度略高,坑也更深。
所以先生这是押对题了?!
韩榆心下大安,仔细审题后,开始在草稿纸上起草。
手起笔落,整篇八股文一气呵成。
起草完毕,又逐字逐句地修缮润色,确认无误后才用端正的楷书誊写到答卷上。
一道四书题完成。
之后的一道四书题和一首试帖诗也是同样的流程。
傍晚时分,韩榆将答卷和草稿纸一并上交给办事员,待交卷人数满五十人,褚大人亲自取下门上的封印,才得以离开。
韩榆走出考棚,一眼就看到韩松,朝他挥手:“二哥!”
韩松也不问考得如何,只瞥了眼考篮:“没吃?”
韩榆挠挠头:“忙着答题,忘了吃。”
左右一天就结束了,忍一忍就好。
紧接着,席乐安和沈华灿也出来了。
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第一场如何,也默契地没有吃饭。
回到客栈,韩榆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正试的成绩在三天后公布,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
一如往常无数次的月度考核,韩榆榜上有名,且位居第一。
席、沈二人
分别是第七和第二。
席乐安看着自己的名次,如释重负:“幸好幸好,不瞒你们说,我这几天夜里做梦都是我落榜了,差点吓哭我。”
韩榆忍俊不禁,心中的欢喜过去,就回去继续准备复试。
复试有四场,长达四天。
这回韩榆再没遇到过类似的题型,但因为正试榜上有名,自觉有了底气,全程游刃有余地答完了所有的题目。
从考棚出来,韩榆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比里头清新。
韩榆轻点小白的花骨朵,语气轻快:“考完啦,只看结果如何。”
小白轻蹭韩榆的手指。
韩榆抿唇:“希望如此。”
县案首谁不想要,他也想。
韩榆回头看了眼考棚,走向远处的韩松。
“二哥,我听说朱记烧饼很好吃,咱们去尝一尝吧?”
“又没吃?”
“吃了,但我还是很饿。”韩榆理不直气也壮,“你知道的,答题很耗费精力的。”
韩松只当不知那考篮里有六块饼子,拉着韩榆避开汹涌的人潮,循着记忆往朱记烧饼走去。
上辈子荣归故里,他也曾吃过朱记的烧饼。
同样的烧饼,心境却截然不同。
总觉得这烧饼更香。
-
依旧是三天后公布合格者的名单,且取正试和四场复试的平均成绩。
县试通过的人数并无定数,去年有六十八人,今年估计也大差不离。
天没亮,韩榆就被两个小伙伴拉了来。
韩榆赶到时,告示板前黑压压一片,举目望去都
是后脑勺。
韩宏晔自告奋勇:“榆哥儿你们留在这,我过去看。”
韩榆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欣然同意。
眼看韩宏晔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挤到最前面,韩榆喉咙吞咽了下,掌心濡湿。
我在紧张。
韩榆深知这一点,目光紧锁告示板上的红纸,似乎要盯出一朵花来。
席乐安和沈华灿亦是如此。
很快,在嘈杂的人声中,韩榆听到有人喊:“县案首,太平镇桃花村韩榆!”
声音不太真切,却让韩榆心脏砰砰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声:“县案首,韩榆!”
“砰——”
万众瞩目之下,韩榆的心炸成一朵烟花。
“榆哥儿你听到了吗?县案首!”
席乐安抓住韩榆胳膊,压低的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韩榆心头噼里啪啦放了许久的烟花,被这股轻微拉扯的力道唤回思绪。
韩榆任由席乐安把自己拉得东倒西歪,眼角眉梢含着笑意,好脾气地应着:“嗯,我听到了。”
“也不知我跟灿哥儿是否在榜上。”席乐安踮起脚往前看,却只能看到一片后脑勺,“话说榆哥儿你得了县案首,怎么瞧着我比你还高兴?”
韩榆莞尔,轻咳一声:“我现在还有点懵,这太意外了。”
有正试的成绩在,韩榆放榜前预想过自己十拿九稳可以通过县试。
他当然觊觎县案首的位置,只是并不了解本届考生的总体水平,心里没底,不敢妄下定论。
此时此刻,当“县案首”三个字点缀在他名字的前面,韩榆心底无疑是欣喜若狂的。
仿佛一股电流蔓延全身,四肢百骸都是酥麻的感觉。
脑袋里晕乎乎的,有种置身云端的不真切。
所以才反应不甚激烈,乍一看呆愣愣的。
沈华灿见状,不禁笑道:“我猜也是,榆哥儿这会儿怕是还没反应过来呢。”
“是的,没错。”韩榆揉了揉两边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韩松默不作声,只眼里闪过一丝满意。